是了,兄长曾阻止过她。
那日在龙泉山庄,云少庄主的院中,他眉宇紧蹙,言辞急切,分明是看透了其中凶险,竭力劝阻她听从唐九霄那釜底抽薪的计划,莫要与那柄龙渊剑产生真正的瓜葛。
是她不知天高地厚,被情爱蒙蔽了双眼,冲昏了头脑,一意孤行。
自己当时……又对他说了何等混账的话?
她说:“兄长自己不也有事,未曾对我坦言么?”
她竟用如此尖锐的话语去回护真正的阴谋,去刺伤真心保护她的人。
即便是被她如此误解,如此推开,兄长直至最后……却仍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拼尽全力地护着她,甚至不惜以性命为代价,将她隔绝在那致命的阴谋之外。
沈卿云的唇瓣无声地翕动几下,才发出近乎呓语般的低喃:“我竟愚蠢至此……错得彻头彻尾。”
“既然这是绥儿以命相护的一片苦心,老婆子我也愿意成全他这最后的遗愿。”
把她几近崩溃的模样尽收眼底,胡太姑婆将那块令牌纳入袖中,淡淡道:“沈姑娘,如今摆在你面前的,是一条彻底脱身的路。”
“老身可以为你制备一份毫无破绽的新路引,一个干净清白的身份。自此远离这是非之地,今日之前种种,都将与你再无干系。”
泪水模糊视线,沈卿云怔怔抬头,望向那位端坐于上,仿佛能只手遮天的老人,一时恍惚。
走吗?
就这样放下所有的愧疚与恨意,将兄长的死、唐九霄的欺瞒、那些沾染鲜血的秘密……统统抛在身后,彻底斩断?
皎皎如月,清白于世。
她当真能依着兄长用命换来的生路,苟活于世吗?
不,她不能。
她亦有罪。
那枚解药,是她午夜梦回都醒不过来的梦魇。
若真就此离开……她这余生又该如何坦然行医?她又怎配为一个医者?
“老祖宗,我不走。”
沈卿云忽然摇头,声音轻而哑,却字字坚决:“害死兄长的罪魁祸首还活着,我如何能一走了之?”
直到此刻,胡太姑婆看向她的目光,才真正有了波澜。
“是个好孩子啊……”
她长长地叹了一声,那叹息里裹着太多的意味,而后缓缓抬手,朝沈卿云招了招:“过来,到太姑婆跟前来,叫你受委屈了。”
沈卿云怔在原地,未能反应过来。一旁的青姨已悄然上前,轻柔却不容置疑地托住她的手臂,引着她走向那位端坐于上的老人。
一张铺着软垫的矮凳被置于胡太姑婆身前,青姨轻轻按着沈卿云的肩,让她坐下。
沈卿云还未理清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她的双手已被那只温暖而干瘦的手握住。
胡太姑婆用那布满岁月痕迹的手,一下一下,极缓极沉地抚过她的手背,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审视。
“孩子,想要报仇。”
老人抬起眼,目光如古井深潭,却清晰地照出了沈卿云此刻的决绝:“仅凭你现下的这点能力……还差得太远太远。”
这话语里,没有嘲讽,只有陈述事实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