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价接连三日剧烈动荡,引来了无数投机之人。
有人捶胸顿足,悔不当初,自己竟在十两一石时就急急抛空了存粮。也有人趁机大肆收购,将粮食牢牢攥在手中,只待价格再攀新高,好赚个盆满钵满。
实际上,除却第一日沈卿云以十两高价收得万余石粮食外,待到第二、三日粮价一路飞涨至二十两、三十两时,市面上真正成交的粮食反倒寥寥无几。
真心想买的人早已无力承担这天价,而手中握有粮食的人,却仍在翘首观望,一心只盼这价格能再翻上一番。
“还不到时候。”
沈卿云凭窗而立,望着窗外渐密的雨丝,转而问道:“城外都安排妥当了么?”
“都已按先前的计划布置好了。”
青篱低声应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也不知是好还是坏,而今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肯卖力气的苦命人。”
三碗粟米,便能换得一个青壮男子整日劳碌。
这便是如今命如草芥的世道。
沈卿云转过身来,平静吩咐:“去告诉黄大力,明日的粮价提到四十两。然后让等在营州城的胡家商队,以三十五两的价格,悄悄放粮给那个之前拒不交粮的商户。”
青篱会意点头:“他头日便在十两的价位上将粮食尽数抛给了我们,如今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只觉白白错过了三十两一石的厚利。这饵放下,不怕他不动心。”
“就是周折繁琐,一进一出为了掩人耳目,还得做那么多无用功。”
思及至此,青篱叹了口气:“所幸,能让城外那些走投无路的流民有活计可做,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他们成批饿死。”
“羊毛出在羊身上,让这些贪得无厌之辈吐些银子出来,也是应当。”
沈卿云拾起桌上的账本:“但凡市面供过于求,便总有崩盘之日。我们不过是将这进程推得快些罢了。”
说到这里,她语调渐寒:“我猜,唐二那边,也该坐不住了。”
“尽是些废物不成?”
此时,香云楼雅阁内,唐二白手中玉骨折扇叩在案上。堂下平日趾高气扬的官老爷们噤若寒蝉,缩肩垂首,个个做鹌鹑状。
随着他这声斥责,帘后琵琶声渐歇。
“谁许你停了?”
不料这又触了他的逆鳞,唐二白回首冷斥:“继续弹。”
琵琶声这才不情不愿地再度响起,只是曲风一转,竟成了支颇显滑稽欢快的调子。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嘲弄。
这般戏侮惊得在场官员面无血色,可唐二白却恍若未闻,只淡淡道:“我此番前来,背后站着的是谁,诸位大人心知肚明。至于为何压着粮仓不肯放粮……各位想必比我更清楚其中关窍。”
诸位大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如今前线吃紧,若因粮草不济导致边关失守,首当其冲要被问罪的,正是刚执掌户部不久的大皇子。
京中夺嫡之势愈演愈烈,任何一点疏漏都可能成为政敌攻讦的利器。
“可营州城内商户众多,除本地商号外,亦有诸多外来行商……”
终于有人硬着头皮开口,措辞谨慎:“二公子明鉴,下官等确实已尽力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