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曾听闻唐二公子在音律上竟有这般造诣。”
玉兰,或者说李玉茹答道:“所以呢?公子打算如何处置我?将我押去崔家领赏?你也可惜,来迟一步,崔家苦苦寻找的那样东西,我早就交给了旁人。”
“我这个人,向来最是怜香惜玉。”
唐二白却并未动怒,许是经了那番挫磨,心性已不似从前那般浮躁:“无妨,将你带走,慢慢问,细细磨。该说的……你总会说。”
“我就算是死,也绝不踏进崔家半步!”
李玉茹猛地将怀中那把价值不菲的螺钿琵琶掷在地上。
琵琶在厚毯上滚了几滚,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弦音,似是她心头压抑多年的悲鸣:“当年崔氏背信弃义,为绝后患屠我李家满门二十余口!那些冤魂夜夜入梦,此仇此恨,永世不忘!”
唐二白其实并不十分清楚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他约莫能猜到,能让那位身居高位的外祖父如此忌惮,一有风声便急急遣唐家前来善后的,绝非常人常事。
李玉茹口中的提到的东西,多半是足以动摇崔氏根基的要紧物证。
若此物再度落入大皇子那派手中,自己难免又要受一番责难。
先前龙泉山庄的失败,叫他在目前跟前都抬不起头。
唐二白有些倦怠地揉了揉眉心,早知此事如此棘手,当初真该让九弟来揽这摊浑水。
然而,终究事关崔家,除却远在盛京的大哥,也唯有他,是最适合出面收拾残局的人选。
“总归眼下还有些琐事未了,你尚有许多时日,足够想清楚其中利害。”
唐二白并未有任何逼迫之举,只从容起身,语气甚至称得上平和,仿佛在与她商议寻常事:“好好思量罢,最不济,也不过是让你……痛不欲生地活着。至于求死,怕是没那么容易。”
生不如死。
这便是他留给她的最后通牒。
李玉茹的脸色寸寸苍白,眼睁睁望着那道身影不疾不徐地向门外走去,在门边略顿一步。
她清晰地听见他淡声吩咐门外守卫。
“仔细守着,留她性命。”
门扉开阖,声响细微,却如擂鼓般在她心头重重一击。
唐二白执扇负手,径自朝香云楼外走去,再未回首。
一路行去,身后自有小厮趋步相随。将至雨幕前,其中一小厮忙将一件孔雀羽织就,入水不湿的裘衣披至他肩头,另一人则适时撑起油伞。
唐二白便这般闲闲踱过湿漉的长街,在一家客栈门前驻足。
雨伞顺着他视线抬起,露出檐下匾额。
陶然客栈。
他信步走入客栈,穿过收粮卖粮的喧闹人群,走至柜台跟前,姿态斯文:“掌柜的,劳烦通传,在下欲寻天字包间那位姑娘。”
迎着对方惊疑不定的目光,唐二白又温声补充道:“我姓唐,是她的故人。若姑娘一时不愿相见,烦请转告一句。”
话略顿了顿,他眸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亮:“就说,龙泉山庄一别,唐某……挂怀至今,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