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往前冲的时候,心里总是怕的。我怕我死了,胡家怎么办?将来有谁能护着她们?”
“当千军万马真的压过来时,又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勇气。我一旦退缩,防线溃败,敌军杀到辽州又当如何?”
“到头来,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
他目光转向药炉跳跃的火光,叹道:“我想,人就是这样,哪有什么完美无暇的圣人?都是挣扎着活在这世上,但求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沈卿云望着胡野被火光勾勒的侧脸,第一次在这个总是挺直脊背的年轻郎君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彷徨。
静默片刻,她抬手为他拢紧外裳,不容拒绝地将人往帐内轻推:“二哥,夜风凉,你伤势未愈,不可再受寒了。”
胡野顺着她的力道后退两步,眼睛却倏地亮起来:“你不气我了?对不对?”
“我从不曾气过你。”
沈卿云轻叹,语调恳切:“二哥莫要妄自菲薄,真正贪生怕死之徒,此刻仍安坐于那纸醉金迷中,醉生梦……”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破空而至,凌厉杀气撕裂帐幕!
胡野反应极快,肩头外裳迎风一展,已将袭来之物卷入其中。
伴着落地的细微声响,赫然是一枚银簪。
沈卿云俯下身,指尖触上那枚银簪,冰凉的触感直透心底。
“可有受伤?”
胡野见她神色不对,急急追问。
“无碍。”
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目光却死死锁在簪子上。
这簪子与她平日所用本是一对。
先前在龙泉山庄失落一枚,只当是意外,如今却以这种方式回到眼前。
唐二白骗了她。
唐九霄还活着。
她倏然抬头,帐幕上那个破洞像一只嘲讽的眼睛。
帐外脚步声杂乱,人声喧哗,可她心里清楚,任他们如何搜寻,也抓不到那个掷簪的人。
能悄无声息取走她贴身之物,潜入戒备森严的大营,隔着帐幕精准投至她面前。
这般内力,这般手段,除了唐九霄,还能有谁?
早该想到的。在营州城的客栈里,那隐藏暗处在屡次窥探的绝顶高手。
若非她身边人多,大抵早已遭了他的毒手。
今日这出手,不止索命,更是警告。
警告她无论身在何处,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