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篱早已候在侧门,见她出来,连忙上前,将一件厚实的斗篷披在她肩上,细心地系好带子。
主仆二人沉默地朝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突然,沈卿云的脚步顿住。
车辕旁,有道挺拔身影静立在昏暗光线里。
他没有披甲,只着寻常常服,深色的衣料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没有通报,没有邀约,就在这宫门下值的寻常冬夜,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归家的马车旁。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扑面而来,面对这场猝不及防的重逢,一时间,沈卿云竟是全然茫然无措。
胡野的变化很大。
记忆里眼神明亮,笑意洒脱的年轻将军,如今眉宇间沉淀了太多风霜磨砺出的沉稳与冷硬。
若说从前,她还能从他眉眼神采间捕捉到兄长胡绥的影子。
那么此刻看来,便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
夜风更急了些,吹得灯笼里的火苗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雪地上,拉长又揉碎。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驻足良久,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青篱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自家姑娘,又望向那位沉默的将军,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将灯笼提得更高了些。
沈卿云吸了口冰凉的空气,直透肺腑的寒意令她瞬间清醒过来,上前两步,嗓音清晰地打破了这片凝滞的气氛:“二哥。”
短短两个字,却像一把钥匙,蓦地打开了尘封的过往。
胡野忽然低头,很轻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仿佛冰面乍裂,那股生硬的寒气悄无声息地融了几分,让她依稀窥见了昔日的神采飞扬。
“如今你排场不小,可真叫我好等。”
说着,他已极其自然地从一旁车夫手中接过伞,上前两步,稳稳遮住她面前扑来的细雪:“方才远远见了,竟有些不敢认了。”
胡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克制而短促,随即转向她身旁的青篱,语气松了松:“好在瞧见了这丫头,倒是一点儿没变。”
青篱见着辽州故人,也觉亲切,接话笑道:“二公子这趟来的突然,姑娘这几日为公务忙得昏沉,却还惦着为您挑乔迁新府的贺礼呢。”
贺礼确是备下了,只是她心里悬着,迟迟难定。
礼薄了,怕显得生分。礼重了,又恐招来无端的揣测。
“哦?是什么好东西?”
胡野倏然转过目光,直直望向她,眼里那簇光亮得灼人。
“到时候二哥自然知晓。”
沈卿云只笑了笑,并不接那话头,转而问道:“二哥在外头等了多久?怎也不遣人进来说一声?”
胡野仍举着伞,细雪擦着伞面边缘簌簌滑落。他闻言挑了挑眉,眼底那抹亮光丝毫未减,反倒更盛了些。
“无非是遇着几个眼皮子浅的,当我是哪处来攀附的闲人。”
他答得轻淡,话锋却往深处一转:“既是等你,再久也值得。”
是了,其实他一点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