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哪里有没听说过梨家的呢,这身上穿的丝绸布料、每日吃的米面粮油、到街边开着的客栈酒家甚至商行票号,总能看到梨家的东西。
徐掌柜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之情,赶忙把那一画缸的画卷抱在柜台上,再加上那些精心装裱好的名家之作,几乎已经堆成一座小山了。
“梨姑娘,这些画作您是这会儿拿回去,还是一会儿我给您送到府上?”
梨瓷从这一堆小山后面探出头来,“我自己抱回去就行。”
她说着,就开始尝试先把那些不值钱的小画抱起来,只是数量太多了,她伸手比了比,发现自己好像做不到。
谢枕川抿了抿唇,“还是我来吧。”
他身形颀长挺拔,体态修长,伸手一捞,便轻轻松松将好几十幅画揽了起来。
梨瓷亦步亦趋跟在后边,语气里带了些愉悦的夸赞,“谢徵哥哥你真好。”
这样的糖衣炮弹谢枕川已经吃了太多,早就不以为意了,只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一点弧度。
徐掌柜目送两人出门,看向谢枕川的眼神十分复杂,有欣赏,也有嫉妒。
有这么漂亮的富家千金追着给他喂软饭,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
谢枕川一路将梨瓷送至嘉禾苑门前,将那一堆画作交给绣春便走了。
绣春抱着那几个贵重些的画匣子,剩下的画卷又分给了两个丫鬟才拿住。
“小姐,您回来得正好,泠姑娘和滢姑娘刚来咱们苑,如今正在厅堂等你呢。”
两位表姐一起来自己的院子里,梨瓷也有些稀奇,“这是怎么了呢?”
“好像是和靖德侯府的起了龃龉,刚来时,泠姑娘还哭呢。”
听到泠表姐哭了,梨瓷也顾不得先去将画作放好了,带着丫鬟们一并进了厅堂。
两位表姐正坐在厅堂里头,泠表姐的情绪似乎已经好了许多,只是眼睛仍是红肿的,见梨瓷回来了,微微垂眸,不想让小表妹看到自己的窘态。
滢表姐立刻站了起来,气愤道:“阿瓷,你快过来,咱们商量商量,怎么为泠姐姐出这一口气!”
梨瓷一边让绣春去拧了条冰帕子,一边坐下来听着。
原来还是那日赏花宴上惹出的事儿,赛诗会上周泠的诗文得了女席的头名,诗册呈到靖德侯夫人面前的时候,正巧有一位后辈来府中拜访,是茅凝琴母亲极为看好的夫婿人选,据说是范阳卢氏的公子,出身书香传家百年有余的世家大族,卢公子跟着听了诗文,也夸了一两句。
茅凝琴母亲有意想为两人牵线,此事却没成,传到了茅凝琴的耳朵里,她便觉得是周泠故意出风头要与她争抢夫婿,强行在赛诗会上集结的诗册里删去了周泠的诗文,还四处散布流言说她沽名钓誉、提前来靖德侯府要过题目,这才作出的好诗。
周泠听到后便气哭了,告到大夫人那里,大夫人却担心自己的女儿夹在其中不好做人,只说一句“清者自清”,便不管了。
说完,周滢忍不住又埋怨道:“大夫人也太拎不清了,总不能因为淳姐姐嫁过去了,就任由别人往咱们广成伯府头上扣屎盆子吧?”
周泠如今也冷静下来了,拿帕子捂了捂眼睛,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周滢莫要如此说话。
读书的事情梨瓷不擅长,但若是玩乐,她就很精通了。
她想了想,“靖德侯府的诗会不收泠姐姐的诗,那是他们没眼光。不如咱们也办一次雅集,专门请泠姐姐来题诗。”
“好主意,”周滢第一个附和,“靖德侯府办了赏花宴,咱们府里办什么宴呢?总不能也是赏花吧,这个时候吃蟹好像又早了些。”
她看着梨瓷带回来的那一大堆画作,忽然有了灵感,“不是赏花,赏画如何?”
周泠轻叹了一口气,“府中虽然有些珍藏的画作,但若说要办画宴,恐怕还不能及。”
“这好办,”周滢的脑子也灵活起来,“咱们只需要起个由头便好了,赴宴的人也可以自己带画儿来嘛,到时候在宴上以画会友,未尝不是一桩美事。”
这话说得倒是有理,广成伯府的爵位虽然算不上高,但周大儒的名声摆在那里,廉泉书院更是桃李满天下,要凑个雅集自然不是难事。
只是要寻一个能够镇场的由头可就有些难了。
思来想去,周泠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梨瓷的身份,“阿瓷,听闻姑父亦是爱画之人,家中有不少珍藏,还有苍云子的大作,能否借来一观呢?”
“苍云子?”周滢惊呼一声,只要略微懂一点儿画,谁能没听过苍云子的大名啊,“咱们的雅集若是能弄来苍云子的画,那恐怕整个应天的人都要蜂拥而至了。”
照常理来说,这画儿是越古越值钱,但苍云子就不一样了,他虽然是现世之人,于画境却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造诣,有画圣之称,先帝还曾令他非有诏不得作画,所以作品甚少流传于世,自十年前仙逝以后,真迹就更加难得了。
顶着两位表姐饱满期待的眼神,梨瓷毫无压力地点了点头,“爹爹的确与苍爷爷有几分交情,放心吧,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听梨瓷这样说,周泠与周滢又是惊喜又是期待。
定好了最重要的由头,那些如何定日子、园子如何布置、请哪些人参加、吃食如何筹备的琐事,便由两位姐姐一力承担了,周滢与周泠两人讨论了半天,总算拿出了满意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