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褚枭就在不会影响到任何人又能看清楚时愉全貌的角落里看着人们帮她清理疗伤,到最后才缓步走了过去,像个桩子。
现在比起时愉,他更形容狼狈,更被说眉心没被本人放在心上的血。临走前崇善邬雲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试探着出声请他去治疗休息,却只得到魔君无声的拒绝。
众人散去,满室安静,可褚枭的脑中却充斥着杂乱与喧嚣。
他强行收了神魂出熠水镜,灵府当即就承受不住压力碎裂了大半,魄与心魔因为封印完好无损,可魂识却也一起被撕裂,分散着在他的灵府中窜流乱撞,刮得生疼。
他却无动于衷,不仅面上毫无波澜不让任何人看出来他有事,而且即使时愉已经没事了也没有一丁点修补灵府的意思,就硬生生让这样的痛楚磨着自己。
时愉的伤都已经被做事妥帖的侍女包扎好,如今身上盖着锦被,看不清那些伤。但是褚枭脑中还是重复出现医官给她治疗时的画面,重现他在晴雨渊前看到时愉时的画面,出现惊羽记忆里她被一掌击倒的画面,也想象着她那些伤是如何来的,她这一日都经历了什么。
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这是梦。
指骨分明的手指小心翼翼伸到了女仙鼻尖,感受到温热平稳的呼吸后魔君才骤然松了一口气。
目光触及自己带着干泥痕的手指后他猛然收回手,余光又瞥见自己脏乱的衣摆,褚枭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狼狈不堪。
他怎么能以这幅样子出现在她跟前?
魔君仓惶地转身,然后轻声又快速地走向一旁的屏风前。
不多时他就又走了出来,已然变回了他正常时的模样,看不出一丝狼狈和受伤。
时愉醒来时便是看见这样一副模样的他。
许是因为身体劳累虚弱,时愉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的早晨。
引梦香让她睡得很沉,加上身上被包着的各处厚厚纱布,所以她几乎没有换过姿势,醒来时便是仰卧,睁眼看见头上的床帘顶。
她眨了几下眼睛才结束脑中的一片空白,反应过来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
好在她一转头就看见了熟悉的脸。
于是时愉骤然想起来自己晕过去前颈间滚烫的湿润。
她刚刚苏醒,脑子里还是一根筋,所以只定着眼瞧着褚枭的脸,一眨不眨。
看不出来。她想。
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哭过。
不会是她的错觉吧?
看着看着,那张俊脸慢慢在她眼前放大,眼眶竟然是越来越红,隐隐有水光。
这下时愉想,哦,应该不是错觉。
接着她看着的这张脸嘴巴动了。
“时愉,怎么样?”褚枭许久未曾说话,一开口声音就又哽又哑。
时愉还在愣神,甚至思绪都已经飘到了自己好不容易爬上去之后看见的画面。
所以回应褚枭的是女仙越来越飘忽的眼神和沉默。
“时愉?”
魔君担心的眉眼和略微提高的声音将时愉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她回以一个疑惑的眼神,于是褚枭急急重复:“身上可还痛?头晕不晕?”
时愉眨巴眨巴眼,摇了摇头。
褚枭看着眼前会动的时愉,心中竟又涌上一阵酸涩,不禁眼热。
时愉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有些无所适从。
她大概懂他在想什么,于是磕磕绊绊地试着安慰他,“我没死,你,你不用这样。”
那人从鼻尖哼出来一声回应:“嗯。”你没死。
“我真的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