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梢并未回头,仍凝视着石守凝固的身影,只淡淡应道:“你若是困了,回去睡着便是。”
并没有得到正面回答,鱼九更想刨根问底,顺势问道:“重伤时昏睡太久,现在倒是不困。闻着青梢姑娘的药香,只觉得身心舒展,似乎对神魂稳固大有益处。不知是何方秘药?”
不喜欢绕弯子的青梢,听明白鱼九是想探究自己底细,但她并不想与这个人类交浅言深。她转身侧首,黄符下那双幽深的眸子微动,淡淡扫过鱼九。
“无可奉告。”
几个字像裹着冰碴,将鱼九更多探究的话语彻底冻在半空。
更要命的是,那如同被万千视线刺穿的异样感再次袭来。鱼九这次确信,这绝非错觉。难不成,青梢体内镇藏着无数邪煞,才需黄符封禁?
恰在此时,侍女端着红木食案推门而入。瓷碟与木案轻碰的脆响,恰到好处地击开凝滞的空气。
青梢转回身继续看向石守与蛊蝶,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鱼九缓了口气,看着侍女将几碟糕点并一盏清茶挨个轻放桌上,她轻声道谢后,小口咬着松软的糕点,鼻尖的药香被食物气息稍微覆盖。
“这是什么做的?挺好吃的。”鱼九闲来无事,指着糕点问。
侍女脸上浮现出主家的骄傲,小脸一扬:“我们龙邸的东西,千万年来无差评好吧。”她们挨个介绍,这是寒潭玉莲磨粉蒸的,那是月华凝露调的,这是三生泉水酿的,那是彼岸花蜜浸的……
忽然,只听得青梢一句轻喝:“不好!”
鱼九指尖一颤,糕点跌回碟中,急忙看向朱索。只见她额上的母蛊蝶竟产生异变,不断分裂出新的光蝶振翅欲飞!而石守枯槁的脸上泛起青黑死气,整个身子剧烈颤抖,仿佛正与某种无形之力角力。
下一瞬,失败重演。
石守身躯猛然后仰,皮肤上的蝶纹散去,同时一口黑血喷溅在地,她睁眼拭去嘴角残血,看着朱索叹息:“老身……尽力了。”
房间里,蝶群失控暴走,密密麻麻的光蝶如决堤洪水般涌出,疯狂撞击门窗!整个厢房被蝶翅磷光映得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撑裂!
青梢一手扶住石守,另一手结印,唇间起咒,很快又将蝶暴压制。暴走的蝶群被无形之力压缩凝聚,最终化作一枚蝶茧晶丸,落入她掌心。
只见石守双掌虚合,指尖溢出缕缕青气缠绕周身,面色由青黑渐转灰白。她眼中首次露出倦色:“不想连老身都没能将她从‘那里’抽离……”
见到师父流露颓态,青梢语气淡如寒冰:“是朱索自己沉溺其中,说明她本就是堕蛊之命,怪不得我们救不回来。”
听到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评判,石守枯瘦的手指微微蜷缩,似想反驳,但心知自己的徒儿是什么样的脾性,最终却只是摇头化作一声叹息。
鱼九看着榻上气息奄奄的朱索,眼前浮现出擂台上那个哪怕燃烧性命也要咬碎对手的倔强身影。虽只有一战之缘,但任谁都无法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面前凋零。
见石守似有放弃之意,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前辈,真没别的法子救她吗?”
青梢冷然侧目,石守抬眼看她。
两名侍女略显遗憾地垂眸看向朱索。龙潭擂赛,本就是“生死自负”。这朱索战斗致死,也是她的命罢了。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鱼九的声音清晰响起:“或许……让我试试?”
视线落在朱索额上的母蛊蝶,鱼九发现蝶翼光芒渐暗,意味着精神体与肉身的联结正在衰竭。她整理思绪,语气诚恳:“我瞧着,就算寻回失败,左不过增添一份内伤。我多次经历濒死……或许能解开她沉溺‘那里’的理由。”
听到这里,青梢神色有些松动,但言语依然冰凉:“你不了解‘那里’,就敢妄下断言?”
石守闻言,抬起眼,目光淡淡地扫过鱼九。那眼神里没有讥讽,却有一种更深沉的不以为然,仿佛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只会添乱的愣头青。
她嘴角微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的身体是什么状况,自己不清楚?才从鬼门关转回来,就想着逞能?先顾好自己再说其他。”
她的话语像是长辈对不懂事小辈的呵斥,直接堵死了鱼九尚未完全展开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