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和度朔卜卦么?
鱼九看着三生石钱,对于石守的提议感到一阵心慌意乱。
她与度朔虽说生死与共多时,彼此间是有情愫暗生,但在她看来,那不过是多次打交道下难免会产生的感情波动。她与度朔人神有别,浅浅一层便该止步。若要牵扯到姻缘、因果这般重若千钧的字眼,那真是她不敢想、更不敢测算的深渊。
可机会就摆在眼前,像悬在指尖的蜜糖,明知不该尝却诱人伸舌。她忍不住想:若卦象真显出意料之外的因果,她该如何面对?若显出镜花水月,又该如何自处?
这小小的石钱,竟比生死关头更让她胆怯。
心情如同药炉燃出的香雾,既摇摆不定又飘渺难握,鱼九抿了抿唇,指尖轻轻搭在冰凉的桌沿,最终抬起眼帘,朝石守紧张地点了点头。
香雾般的心事,终是被一丝孤勇搅散。
“那就……卜一卦。”
石守枯指轻抬,三枚石钱随之浮空,在桌上悬成三角阵型。钱身垂直静立,三道横纹依次亮起光华后,开始缓缓旋转。
紧盯三枚石钱,鱼九逐渐感到心口发紧,呼吸也跟着滞涩起来。
可就在卦钱即将悬停之时,房门被猛地撞开。
一股奇异的药香破门而入,瞬间冲散室内的药炉气息。那是完全区别于石守清苦药韵的味道,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暖意,那股气息袭向鼻尖时,竟让人生出昏昏欲睡的安逸感。若是修为差些,怕是会被这股甜香蚀骨融魂,永眠不醒。
一名身着青绿的女子倚在门框上,周身都散发着这种令人窒息的甜腻,不敢她脸色惨白,五官却看不清楚——她的脸被一张画着血色咒文的黄符盖住了。
“师父,出事了。”她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石磨过。
石守霍然起身!
三枚石钱失去卜术控制,当啷坠在桌上,卦象碎成一片狼藉。
卜卦被打断,鱼九心跳漏了一拍,怔怔看了一眼在桌上打转未止的石钱,并不能自解其意,只好将探究卦象的儿女心思掐断,看向门口来人。
青梢立在门前,嘴角渗出黑血,滴落在胸前银丝绣纹上,如同狰狞的暗斑。她身子薄得仿佛随时会碎在风里,却不显丝毫柔弱,只有拒人千里的淡漠。只不过此刻,她的姿态流露出向石守求救的信号。
见状,石守迈步至门前,枯手一把扣住她的腕脉,声音陡然锐利:“用了蝶梦蛊?”
女子虚软地点头:“朱索的情况有些复杂,没能从‘那里’出来。”
石守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惊愕,随即不再多言,反手扣住青梢手腕便疾步而出。鱼九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桌上兀自转动的石钱,略一迟疑,也快步跟了上去。
青梢推开厢房门,内里的景象让鱼九呼吸一窒。
蝴蝶,满目都是蝴蝶。
那是一种近乎暴烈的景象。万千翅翼掀起的磷光碎浪,将空气搅成一片令人眩晕的漩涡。仿佛踏进了一场正在崩塌的幻梦,每寸空间都塞满了挣扎的色彩。
整个房间已被蝶海淹没。各色光蝶如疯魔般撞击四壁,翅膀扇动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鱼九只觉得,这些蝴蝶还在成倍增加,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稍一吸气,便将那迷离的光尘吸入肺腑;稍一张嘴,就会被迫吞咽一只光蝶。
蝶群密集得如同实质的纱幔,彻底遮蔽了视线,完全看不清榻上的朱索。
两名侍女正狼狈地挥臂驱蝶,见青梢归来,苦不堪言地几乎哭喊:“青梢大人!您一走,这些蛊蝶彻底失控了!”
石守显然见怪不怪,她枯指轻拂开迎面撞来的蝶群,声音冷静:“青梢,先镇蝶暴。”说罢,她如分水般拨开光流,径直走向被蝶海淹没的床榻。
不待吩咐,青梢已经反手紧扣房门,双手结印,唇间溢出一段咒言。所有蝴蝶应声悬停半空,仿佛时间凝固。
她十指如钩凌空一抓,蝶群尖啸着被压缩成一枚流光溢彩的蝶茧晶丸,轰然落入她掌心。
蝴蝶解决后,视野豁然开朗。鱼九看向朱索,那个在擂台上不惜自毁也要取胜的女孩,此刻正静静躺在榻上。
她走到床边,默不作声地看着石守施救。
朱索的额头上,还停留着一只翅脉泛着青纹的光蝶,蝶须轻颤,仿佛在汲取着什么。这只没被青梢解决的光蝶,应该是青梢用以维系联系的母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