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之前每次见面一样,她目光柔和,平静,并没有因为她身上衣服褴褛,脸上抹着黑灰而露出厌恶、鄙视的神色。
霍娇在这样的目光里,放下尖锐的防备:“不疼。”
“撒谎。”莫玲珑踮起脚,对着何望兰招手,“望兰,你来。”
然后,指挥何望兰跟她一起扶着霍娇走到周大旁边,她从馒头推车里取出一把椅子让她坐下,“你先坐下。我一直没问你叫什么?当然,要是你不想说也没事。”
霍娇低着头:“霍娇。”
说完,肚子里发出巨大的咕噜声。
何望兰眨眨眼:“你是不是饿了呀?我给你拿馒头!刚才可谢谢你了,你真厉害!”
说着,从馒头车上拿下来一个还热乎的馒头递过来。
霍娇却没接过馒头,她小声地说:“我手脏。”
“望兰,你喂给这个小姐姐吃,等姨姨拿回提篮,我们回去。”
莫玲玲对周大交代完,正要往府衙门口去,看到远远正往这里过来的一辆官轿,忽然停下了脚步。
“前面怎么回事?!”
沈译之远远听见府衙门口喧哗呱噪,眉一竖。
今天被叫到内阁去,有人参他管理不力,城中流民滋扰,被训了一通。
心情很坏,冷着脸很是摄人。
轿旁的差役小心陪着笑脸:“大人,许是来衙门喊冤投案的乡民。”
“没规矩!”沈译之摔下轿帘,“门口的杂役干什么吃的?”
别说流民了,这些领着俸禄的人也不像话!
差役一溜小跑把围观的民众驱赶开,现出嘴里叼着包子,手上擎着脏汉的差役。
沈译之重重一哼,抬脚下轿,看了眼差役:“成何体统?!”
那人被吓得嘴巴叼着不是,直接咽也不是,干瞪着眼迎向下轿的三品大员沈府尹。
沈译之渐渐走近,脸黑沉沉。
他视力不太好,又没戴叆叇,等走近了才看清差役嘴上叼着个包子,眼神如刀:“毫无身为吏员的自觉,吃着朝廷的俸禄,像什么样子?整个兆府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嘴里这是什么?”
差役吓得立刻用手拿出嘴里的包子:“禀告大人,是……叉烧包。”
“叉烧包,里烧包,都不许!”他眼风一转,又看到门口被控住的流民。
好啊,流民!
害得他丢尽脸面的流民,堂而皇之敢来府衙了?!
“给我抓起来!再有敢来府衙门口的流民,统统给我抓起来!”
“是!”
那流民居然不反抗,束手就擒。
“他为什么不求饶啊?”何望兰小声嘀咕。
“他饿。”霍娇收回目光,低下头,感受着平复下饥饿感的腹内,“府衙的牢里,至少有得吃。”
沈府尹一甩衣袖,边往里边觑着馒头车问:“那是什么?怎么买卖做到府衙门口了?”
差役吓了一跳,暗自庆幸刚才听了来龙去脉,知道怎么个回事:“启禀大人,是门口荷风茶楼的平价馒头车,怕被抢,就在咱府衙门口卖馒头,这人抢馒头,然后被人路见不平给打了。”
沈府尹敏锐地捕捉到“平价馒头”四个字:“怎么个平价馒头?”
差役指着重新支棱起摊子在卖的推车:“就那,别人卖十文钱一个馒头,她家卖三文。还偏偏又大
又好吃。”
脑子里灵光一闪,沈府尹一撩官服,大步往那摊头走去。
待看到伞面上那一行小小的“章府赞助”,问:“哪个章府?”
“是吏部尚书章大人府上。”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从旁传来,不卑不亢地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