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译之循声看去,见有个女子俏生生站在那里,衣裙朴素但不掩姝色,冷冰冰的府衙堂屋,似乎因她变得温和起来。
沈府尹掩起眼中诧异:“你是?”
莫玲珑见了个礼:“民女是荷风茶楼的灶娘莫玲珑。”
差役小声补充:“大人,前儿您让找的玲珑小馆,就是莫娘子的。”
沈府尹终于想起这“玲珑”二字哪里熟悉了,他家的小儿三不五时就要吃这玲珑记的点心。
居然还和章大人有交情?
思及此,他不敢小觑:“那章府赞助是怎么回事?”
“民女上月多买了些面,见灾后米面涨价厉害,便想着做些平价的馒头卖。章府小姐给民女捐了20石米面,民女更宽裕了些,便想着加大供应,可又怕被抢,就打算在府衙附近摆摊,没想到惹来麻烦。请沈大人莫要怪罪这些差爷。”
她微垂着头,语气不徐不疾,条分缕析说得很清楚。
沈译之脑中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好的主意,他一摆手:“罢了,你也是好心。”
“那我们的馒头车,还能在府衙外面摆吗?”莫玲珑看着他问。
刚才沈府尹眼神微微一亮,嘴角一翘,都没逃过她的眼睛。
“可。”沈译之果然说。
“民女多谢沈大人!”莫玲珑谢过,上前准备收起提篮。
“等等,里面是什么?”沈译之看到那提篮里还有东西。
莫玲珑把提篮里装着叉烧包的碟子取出来,装进盖着荷风茶楼印戳的牛皮纸包里:“这是我们茶楼新推出的叉烧包,拿来做宣传的,几位差爷特意留了两个,请大人尝尝。”
既然这案子不是京兆府递上去的,自然,她也得改改说辞。
叉烧包散发着香味。
沈府常吃玲珑记的点心,沈译之听是新品,竟很难拒绝——拿回去夫人跟瑞儿一人一个,岂不是刚刚好?
一时间,他竟没有反问,为何特意给他留。
几个差役和书吏眼神一碰,各自松了口气,看向莫玲珑的眼神饱含了谢意。
这事儿,算是抹平了。
莫玲珑告辞后,带着何望兰和霍娇回茶楼。
霍娇被牵着手,时不时看向莫玲珑。
她很想说自己的手不干净,但又不好意思,因为可能已经弄脏别人了。
回到茶楼,莫玲珑让茶楼的仆妇给霍娇洗澡。
霍娇忽然拉住她,局促地站那里,仿佛那样就可以把自己缩得很小很小不被注意,她小心翼翼说:“我是流民。”
收容流民,是会惹麻烦的。
“我知道啊。”莫玲珑弯腰看着她,“但是你只要有一份工,就不再是流民了。”
听见这句话,霍娇呆住,连莫玲珑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仆妇烧了一大锅热水给她洗,意外地发现,这丫头除了脸脏,身上竟然不怎么脏,只是全身伤痕累累。
洗完一遍,霍娇自己又仔仔细细把自己的破衣烂衫洗干净。
仆妇说莫娘子给她送来药油,霍娇摇头说不用。
都是小伤,已经习惯了。
再说她不想让莫玲珑借给她穿的衣服染上药油的气味。
当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小心提起略有些长的裙摆走出水房,徐徐荡荡的甘美鸡汤味扑面而来。
她看到小院另一头,灶房开着的窗户里,莫玲珑用布包起头发,正在灶前炒菜,旁边一个瓦罐咕嘟嘟冒着气,那美妙的鸡汤大概就来自于此。
她忽然觉得,这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画面了。
霍娇低头把眼泪逼回去。
“阿娇姐姐,快来帮我拿筷子!”何望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