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转身回灶房,盛了满满一碗饭,郑重塞到夜焰手里。
夜焰看看碗里的米饭,又看看两人的鸡汤面,不敢做声,拿起筷子埋头吃。
糖宝探着脑袋看看桌上,不甚感兴趣地拿坚硬的嘴磨着桌角,擦擦擦的声音,仿佛在给夜焰伴奏,让他保持速度不要停。
昏黄灯火下,鸡汤看起来有些油腻,贺琛撇掉油膜后先喝了口汤。
鲜是鲜,但有股说不出的寡淡和淡淡腥味。
罢了,汤跟汤怎么能一样?
他一向也不怎么重口腹之欲,低头面不改色吃完。
“不一样,哎,真的不一样。”阿竹吃到最后,剩下小半碗,耷拉着眉眼,悲伤肉眼可见,“一样都是鸡汤,怎么莫娘子做的就是好吃,鲜掉眉毛这句话真不是骗人,哎,好想再吃一次。”
"莫娘子是谁?"夜焰警惕地四处环视。
空荡的饭间一览无余,没有可以藏人的所在。
阿竹的悲伤震耳欲聋:“跟你说也不懂。”
连那两盘烂菜都能面不改色吃完的人,懂个屁!
“既吃完了,跟我来。”贺琛擦净嘴角起身。
夜焰乖乖跟上。
内间挂着厚重的帘子,密密遮住窗户,暗如沉夜。
贺琛擦亮火石,点亮油灯,那油灯正对着墙上错综复杂的线条,和只有他本人能看懂的符号。
他问:“卢常富商左氏家中真正失窃的银两查出来了吗?”
冯平忠给他的卷宗信息太少。
都察院卷宗里的锦衣卫“为非作歹”四个字,如今没了对应的犯罪行为。
锦衣卫千户偷盗富商成了子虚乌有,而如今卢常县衙留的案底,变成了失窃500两,且偷盗者已经抓捕归案,乃是该富商家奴。
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一切痕迹擦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都是金怀远略施小计展露的手段。
贺琛在卢常县衙翻了个底儿掉,没找到蛛丝马迹。
……也当然不会有任何蛛丝马迹。
夜焰俯首答道:“查到了。属下潜入他家房梁,偷听到左氏和其夫人的话,丢的不光白银,还有黄金并一些珠宝玉石,那些钗环还是左夫人的陪嫁,合计约值5000两。”
“去找赃物,另外这富商定有私账,去找。还有,那锦衣卫千户现在何在?”
“是!”夜焰眼神一犹豫,“白天在县衙牢房,晚上……在百花楼。”
“去查百花楼账册、仆从和妓子,特别是他送给妓子的首饰。”
“是。”
贺琛站在灯火侧面,火光沿着他刻画下一道锋锐的侧影。
夜焰看着男人的侧影,尤其是长睫落下的沉沉黑影,心里一突突,脱口问出:“那主子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下一步,当然是让他们狗咬狗咬起来。”
“这个案子他们咬不起来吧?”夜焰搔搔头。
朝中势力分两派,掌管司礼监的大太监李如海是一派,百官之首的首辅金怀远是一派。
另有一股骑墙派,锦衣卫。
因为这桩案子,锦衣卫投靠了金怀远,可首辅金怀远真会因此跟司礼监撕破脸吗?
忽地,贺琛冷笑了一声,眼眸中隐隐跳动兴奋而暴戾的火光:“加上我,那就够了。”
他有些等不及看到,金怀远撕破他那张假面的样子。
一定有趣极了。
算算他在淮起赈灾的进展,应该……时机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