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妖蛟能歌善舞,我见过你的舞了,还没听你唱过歌。”
她又开始哼那个西潭民谣的调子,这一次桑半醉是边唱便笑,还牵起了绡汐玥的手,要对方与自己共舞。
桑半醉的身量不算多高,穿着鞋的时候与那山神赤脚差不多,现在看着却压迫得很。
不过是拉了一下绡汐玥的手而已,妖蛟却觉得自己已是锁链加身,无处遁逃。
大祭司的影子被月色拉得很长,与身后的桉树□□织在一起,仿佛是一体那么庞大,困住了绡汐玥慢慢收紧。
她难以呼吸,冷汗直下,把脸上的妆洗得斑驳。
“唔,多好看啊,我有些兴趣了。”桑半醉反而喜欢,“不过我来找你可不是享乐纵意的,我是来找你帮个忙的,小鬼蛟。”
“我嘛,有个朋友。”桑半醉说着垂眸笑笑,“她头骨里有根钉子。”
她一边说,一边抽起绡汐玥那些操控尸体的荧光丝线,绕着妖蛟的指头缠了几圈,“那个钉子几年前坏掉了,她们以为是火淬坏了,还拿水镇着,说是缓解。”
“殊不知这个钉子本就是被水冻坏的,要缓解唯有借火。”
桑半醉冷冷地笑了,又拨了拨丝线上的铃铛,“嗯?不好笑吗?你怎么不跟着笑?”
“”绡汐玥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
妖蛟只是本能地害怕,却根本没有反制的能力。
冥婚的喜服方才被她挣扎几番后敞开了一点点,显出一双玉嫩点缀着漂亮的蛟鳞,满布着从脚踝铺到了最上端的高起,被暗红色的华服遮掩住,若隐若现。
憋屈感又附上羞耻,难受得妖蛟颤栗不已。
桑半醉却向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她是棵树,审美根本不在人类范畴,旁的会动的族类,无论是妖还是怪,她也都看不上。
绡汐玥这副模样,也不过是引她看两眼寻个乐,远不到要她怜惜的地步。
她若不是为了行事方便,还是更乐意待在海边当一棵树,连动两下都得靠风咕踊,根本就不必使劲*。
“唉呀呀,你不要怕成这样,搞得我好像很恶趣。”桑半醉摇了摇头,“我很朗月清风的好吗?南泠的村民都说我是祥瑞,西潭的百姓也都觉得我灵验,我很受爱戴的。”
“呸!”绡汐玥强撑起精神,一来劲就呛,完全不知道服软。
反正大祭司也不吃服软那套,她自顾自说着安排,“我不仅很正直,还非常热心,你可千万别怕,我不过是要拿你消遣而已,顺便取你的点子用一用,帮帮我的老友。”
“你先前在合卺酒里放了泠水,我很受启发,就把你的蛟龙血也加到了酒里。说来你们蛟也真是的,怎么连血也一股子鱼腥味,白白浪费我那么多桂花遮掩。”
“那桂花树都说我说我什么来着,啊,强取豪夺!”
“也不知哪里学的这个词。”
大祭司说着退了一步,振臂一展,“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让我看看小猫咪醉倒了没有”
醉倒了,小猫咪已经醉倒了。
掉落的山茶花埋了她一身,冥兮懒懒散散地躺在树下,一动不动。
她喝了桑半醉给的两壶桂花酿,鼻尖的甜味散开之后,很快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海的味道。
失忆的冥兮不知道那种清新自由的味道是属于大海,但恢复记忆的灵山神主知道,那不光是海的味道,还夹杂着南泠蛟龙族的味道。
所以绡汐玥身上也有一点。
霁雾因为这几年来都用泠水修复灵府,故而也沾上了。
冥兮闻了闻,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躺着,她不是闻到了海,而是一瞬来到了海。
这是南泠海岸,是她栽下桑半醉的地方。
冥兮正躺在桉树后面的小坡上,前面是好几个正在祭拜桉树的人,穿得很是讲究,袖口和衣摆都有暗纹,是东方氏的家徽。
领头的那个老人家冥兮认得,是许久许久之前东方一族的长老,也是现在这一代长老的太祖母,东方山岚。
几个人用方言说着什么。最后又朝着桉树微了微身才走。
冥兮等着众人散了,才慢吞吞地踱过去跟桑半醉搭话。
“做什么这么有兴致,还故地重游了?”冥兮扭头看了看海,又改口道,“不对,我以为你是做梦的,原来你是梦里的。”
冥兮入了幻境,是在梦里,但不是桑半醉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