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蓁跑到半路又折返回来,撞见女人正在河边洗衣衫。
外衫褪去,只穿一件肚兜,露出纤美背部。肩胛骨的蝴蝶刺青鲜艳妖冶,肩胛随双手动作一张一合,蝴蝶翕动,栩栩欲活。
他不禁失神:“娘。”
女人扭过头,原本充满惊骇的瘦削面庞浮起微笑,如一潭死水起了波澜。
她脸上没什么肉,几乎是皮包骨,五官出众,总是烟视媚行,含羞不语。
若是在话本,她就该是那勾魂夺魄的狐妖,翠绕珠围,柳亸花娇。
偏偏命运多舛。
她手中衣衫满是血迹,将小河都染得红艳艳的。
“娘……”冷蓁盯着衣衫,浓重的血腥味灌入鼻腔。
“蓁蓁……”她忙抓一件洗净的衣衫遮住身子,湿漉漉的旧衣穿在身上,衣服料子紧贴在手臂。
“娘把衣服洗好了,我们回去吧。”衣衫被她一股脑放进衣篓,抱在怀里。
“好。”他捡起地上布巾,没问其他。
当天夜里,他梦见自己变成一个肉球,圆乎乎滚到母亲腿边,爬上她的膝盖,被她温柔地抚摸脑袋,他重新粘回她肚子。
母亲丝制的寝衣,是他的裹尸布。
他从一个人,变成一坨肉,再碎成齑粉。
母亲终于能离开了。
一只蝴蝶停在他鼻尖,一阵瘙痒,他醒来从床上爬起。
冷翠烛坐在檐下,头顶是璀璨的星与无边的黑暗揉混在一块儿。
“怎么醒了?”
冷蓁坐到她身边。
“屋里还有蚊子?要不要娘再熏些艾草?”
他倒在她膝上,闷声缩进她怀中。
冰凉的指尖抚过他紧皱的眉心,一只手轻拍他脊背。
她哄着膝上人,面目温柔,杏褐色的瞳仁倒映出一张惨白面庞。
那张与她极为相像的面庞。
她看着他,他同样看她,眸中人镀了月光。
他眨眼睛,瞳仁里的小人也眨眼睛,反反覆覆,是非颠倒,如做了一场缥缈哀梦,存殁参商。
他终是问:“河边的那个男人呢?”
“娘以死威胁,那汉子被吓到,跑了。”
“跑了?”
“嗯。”
她神情森然,沉静中透着冷意。
枯树枝上的乌鸦“嘎嘎”叫两声,银白色的眼珠子转个不停。
第二天冷蓁照常去济世堂学医术,冷翠烛在家里打扫,打扫完后便坐在屋子里缝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