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是尹渊将孩子接回来的,她坐在躺椅上睡着了。
“娘。”冷蓁唤她,用手指戳她肩,“尹渊买了烤鸭,起来吃饭了娘。”
“娘?”他去晃她肩膀。
冷翠烛这才从梦魇中挣脱开,睁开眼,喘粗气。
“又做噩梦了?娘,要不我去给你抓些药调理一下,反正那个老头也不认真教我,偷点药材应该的。”
冷蓁极其畏怕母亲因病逝世,他与母亲是一体,是依附她的枝丫开出的花,他无法想象枝干枯死,他要怎么独自活下去。
“没事,老毛病了,哪需得吃药。”
她转眸,冲他笑。
晚饭全是尹渊从饭馆里买的,色香味俱全,比她平日做的好得多。
女人缩在矮凳上,一声不吭地吃肉,碗里的鹅肉金灿灿气味香浓,肉皮像裹了层薄薄的油布。
冷蓁挑完菜,捧着小山堆似的饭碗回屋。
坐在主坐的男人放下碗,瞟她一眼。
只一眼,就被她抓住,温润如蜜糖的双眼对上他目光。
“官人,是有什么事?”
“无事。”他收回视线。
夜晚冷翠烛早早给冷蓁烧好水,待孩子睡着后回屋。
窗户未关,月光泻进房中,乌鸦停靠在窗框,不动声色地盯住床上艳景,膀上鸦羽蘸取几抹银白。
冷翠烛换了个姿势,坐在男人身上,一仰头海藻般的长发垂在耻骨。
男人微愣,肩头抓抠出的绯色印子一路往上烧,把平静无澜的眼尾熏得暗红。
满室旖旎。
半个时辰后,冷翠烛穿上寝衣走到浴室,往浴桶里倒了一桶、两桶、三桶热水,全是从院里水缸取的,缸里的水已经见底。
她褪尽衣裙,整个人都泡进去。
温热的水流过每一寸肌肤,蓄在空洞的锁骨与瘠瘦脊背,干涩的唇被雾气润泽。
乌鸦停在浴桶边:“冷翠烛。”
“想起来了吗?”声音清寂凛冽,一面缥缈虚无,一面锋芒毕露。
“想起一些。”
她曾名克里斯汀。
她即是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
时至今日她才发觉,十五年前的两声呼唤,是她自己的声音。
不是别人,是她自己。
身子泡在水中,浑身血液汩汩流动,沸腾着,叫嚣着。
窗外晨光熹微,乜斜的亮光与漆黑如墨的夜做搏斗,蝉鸣犹如嘶哑悲壮的叫喊。
清晨下了雨,各处都弥漫土腥气,院中晾晒的衣物沾上水雾,像裹了层湿漉漉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