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恩的话,冷翠烛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蓁蓁怎么可能杀人,蓁蓁是最善良不过的,小时是踩死一只虫子都觉惋惜的,这些年在济世堂做学徒,帮着救了好多人,街坊邻里皆赞他心善。
可菟丝子也附和说,冷蓁绝非善类,不知是公报私仇还是再三思索下得出的结论。
他说他敢以性命担保,冷翠烛当时觉得可惜,现在回想起来……他不是不死之身么?
她思索再三,决定去问问冷蓁。
天已完全黑,不便继续赶路,再加上酒楼的老板业已离开,他们便在酒楼歇脚。
酒楼阴气很重,冷蓁给她收拾出间房,让她歇下。
“娘,房里的蜡烛不要熄。”他说,“我就在楼下,你有事随时叫我。”
才走一步,冷翠烛就叫住他。
她坐在榻上,裙摆血迹差不多洗干净,只留淡淡红痕,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蓁蓁,娘想与你说说话。”她敛着气息,“娘是不是太忽视你了?”
冷蓁背对她,稍稍侧目。
“怎样又才算是关照呢?难道要你的身心全在我身上么……”他抬头望着天花板,眼眶濡湿了,“我们还要一起过好日子。”
冷蓁原本计划到春天就死掉的。
他早就该死了的。
是母亲拽着他往上爬,没让他跌进去。
他时常恨母亲,母亲孱弱、软弱。
他时常被苦痛蒙蔽。
母亲分明很爱他,他竟然恨上她。
父亲分明不爱他,他却总是忽视他带给自己的苦痛。
明明忽视他的,一直是父亲啊。
母亲那么爱他。
对母亲恨意十足,对父亲轻轻放过。
他自厌起来,他成了自己最不想成为的人。原来他和父亲是一类人。
“我们要一起过好日子,你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我长大了,就算忽视……又怎么样呢。再过几年,我也会忽视你,到最后忘记你,结局毫无差别。谁先谁后,重要吗?”
冷翠烛诧然:“你很厌烦我吗?”
“你父亲呢……你喜欢他吗?”
烛光迷蒙间,他慧黠一笑,眸中泪水垂落,滴在捂唇的手背。
“母亲与父亲相敬如宾,我自然是喜欢父亲的。”
一刹那,冷翠烛的心塌了块。
咬着唇,唇瓣被厮磨破了皮,脸也红破了。
她必须承认,自己是带着答案找答案,她期待那个“不”字。
冷蓁的回答却猝不及防撞她一下,将她撞清醒,喉间一阵痉挛,几乎要吐出来。
如十几年前那般,她惧怕腹中婴孩从她喉间爬出,惶惶不可终日。
这次,肚子里的那坨蠕蠕爬行的肉球幻灭了,仿若从未存在过。
她认不清面前人了,她不能再称他为一声孩子了。
他从未存在过。
她失望透顶。
夜里,她坐在窗边梳妆,取下头上发钗,擦拭上面残留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