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妥协了。
又或许,她当初并未妥协。
她是一半魂去了鬼门关,一半留下来,做了娘。因此她总是迷惘若失,斜倚在门框边。
她瘦弱的身躯里,只塞了一半魂儿。
冷翠烛猛然意识到,竟是这几句娘困了她十几年。
竟然只是几声娘吗?
竟然不是些什么洪水猛兽般的玩意?
就软绵绵的几声娘。
她头也不回地出门,走到回廊被拉住袖袍。
冷蓁拉她拉得紧。
追来匆忙,衣袍穿好履鞋却忘穿,绒袜沾上灰。
“娘,为什么不理我?”
“快回去喝药吧……”
“你因为那日我挟持你而怄气?”
“不是?那是……因为你为了救我,呛了水而生气?”
冷蓁淡淡:“我那日是准备死掉的。”
“我没想到……”他语塞住。
冷翠烛已然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冷蓁是个好孩子,她有多恨、多怨,都不得不承认这点。
命数如此,他们母子注定离心,甚至还要照菟丝子说的,为争一个烂男人争得头破血流。
真荒谬。
孩子是无辜的啊。
她又何尝不无辜?
她扯回冷蓁紧拉着的袖袍,低低道:“回去吧,娘还有事要做。”
“娘不能一直围着你转,娘也不想被你围着转,你很大了,还像小孩一样黏着长辈很奇怪。”
“为什么?”冷蓁眸光乍地熄灭。
“唤你蓁蓁,是娘习惯这样叫,不是因为你还年轻,还是六七八岁天真无邪的孩童。”
她掸掸袖袍:“所以别再扮嫩,免得被笑话。”
“就连母亲你也要笑话我?”
“娘被人笑话十几年了,你也知道。”
“所以你又将那些人的恶意强加在我的身上吗?”她扭头道,“是娘就那么不堪,还是你心存不甘?”
冷蓁咬牙:“是,我当然不甘。”
“不堪的也是我,我当然不堪。”
“就像你说的,我不是什么六七八岁不谙世事的孩子,我已经十八。”
他的十八岁生辰,是在柴房过的。
他在柴房被人扇巴掌鼻血横流,隔着屏风听见父亲说他非嫡非庶,是野种。
而他的母亲呢?为何又要乖顺地依偎在那个男人的怀中。
就连她也要抛弃他吗?
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