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眼,他已皱起眉头。
恢复的程度远超意料,主轴框架已重新封线,底层测绘痕迹也经微调补绘,轮廓清晰到不该出现在“死纸”上的程度。
第三眼,他看向桌前的那人。
裴青寂正坐在聚光灯下,背挺得极直,戴着白色手套,袖口整齐贴着护腕,整个人看上去冷静而精致,带着一种介于书卷与刀锋之间的锋利感。
聚光灯斜斜地打在他半侧面孔上,将下颌的弧度、鼻梁的线与睫毛的投影清晰勾出——冷白肤色在夜色里显得越发不真实,像一张被雕琢出来的画稿。
林序南的眼神短暂顿了一瞬。
他知道自己不该注意这些。
他进来是为了确认图纸状态,而不是——
但那一瞬的走神是真实的,像是审图时误看了一笔精妙的曲线,难以忽视。
裴青寂低着头,手中一支细如发丝的羊毫笔,正在描绘第三层辅助标注线。
他神情专注,眼神沉静,仿佛这页图纸从未被宣布“死亡”。
整个房间静得仿佛可以听见纸张吸湿时那种轻微的纤维回缩声。
“你——”林序南开口,话却只说了一半。
“不是完全复原。”裴青寂语气平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像是早就找好了说辞,“结构主轴后半段,原件中央模糊,用的是第五页投影线重构,误差控制在0。3以内。”
林序南的步伐停住了。
“这不是推线。”林序南走上前,语气陡然压了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你是——背下来了。”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骤然沉重。
slc03组6号页,是所有人都只敢用放大镜一寸寸读过的残页。裴青寂和他们一样从未记录过完整线图,更没有示意图留下。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背下来的?
林序南盯着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变了,眼神第一次带上真正的审视,甚至还有一丝某种难以名状的震动。
那是一种技术意义之外的惊。
“你不该记得那么清楚的,”林序南的声音压得极低,声音几乎压到嗓子底,“slc03组6号页,你只看了三次。”
那句话之后,裴青寂没有回答。
他只轻轻吹了口气,吹去笔尖残墨,然后把那张完成的复图推远半寸。
线稿已经定型。
图纸安静地躺在桌上,仿佛从某个虚空中被重新召唤回来——轮廓精准,布局清晰,连消失的神位比例也一一还原,仿佛它从未被毁过。
林序南站着不动,目光仍停在那张图上。
他没有再逼问,只是静静盯着那幅图,像是越看越觉得不真实。
所有人都以为,这页代号为slc03组6号页的图已经“死了”。
可现在,它静静躺在那里。
像是一场被判死亡的纸张,忽然——
在深夜三点钟,恢复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