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还未等我开口,师母那温和的声音,便先一步响起,语气却不容置疑,”今日,是我与邵儿之间的事。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出手干涉。你若信他,便也该信我。”
离恨烟闻言,身形一滞,最终,只能担忧地,却又无比顺从地,点了点头。
师母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回我的身上。
第一招,我只试你的”力”。”师母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拿出你全部的本事,接下我这一招。”
她话音刚落,便轻描淡写地,向前踏出一步,一掌拍出。
那一掌,看似轻柔无力,甚至比寻常女子的推掌还要显得绵软。
但在我的眼中,那只白玉般的手掌,却仿佛化作了一张铺天盖地的、由整个冬日的天地之力所凝聚而成的无形巨网,将我所有的退路都彻底封死!
我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将体内那早已圆融如意的交泰真气,毫无保留地尽数灌注于”临渊”之上!
然后,我双手持剑,用尽我全身的力气,向着那座无形的巨网,狠狠地劈了上去!
“轰——!”
两股力量碰撞的瞬间,我预想中的刚猛冲击并未传来。反倒是从她的掌心,传来一股极其阴柔、却又带着一丝如同万千根牛毛细针同时刺入经脉般的”怪劲“!那股劲力,不伤我的兵器,不撼我的罡气,竟如同拥有生命一般,顺着我的剑身,钻入我的手臂,直冲我的五脏六腑!我感觉自己体内的真气,仿佛被一股外来的、更高级的力量所”污染”,变得滞涩、狂乱,几乎要反噬自身!
我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内力重锤狠狠地击中了胸口,向后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雪地里,喉头一甜,一大口鲜血,不受控制地狂喷而出!
我感觉自己的内脏仿佛都被那股怪劲给搅成了一团乱麻,剧痛无比!
我,竟连她最轻描淡写的一招,都接得如此狼狈!
就在我几乎要被那股侵入体内的异种真气彻底摧毁心脉的瞬间,我”听”到了烟儿那一声充满了惊恐与心疼的、无声的娇呼,如同最响亮的警钟,瞬间将我那即将溃散的意志重新唤醒!
我怒吼一声,强行催动丹田内那最本源的灵魂真气,如同烘炉般,将那股作祟的”怪劲”一点点地炼化、驱散!
“很好。”师母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你的”力”,已足够坚韧。但你的“道”,却还充满了破绽。看好了,这第二招,我便用你的“道”,来攻你。”
她话音刚落,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我感觉到,自己周遭的空气,仿佛变成了一面无形的、光滑的镜子。
我不敢怠慢,便主动发起了攻击。
然而,就在我出剑的瞬间,我惊骇地发现,从对面那无形的”镜面”之中,竟也同样攻出了一道与我一模一样的”侠医”剑意!
更可怕的是,对方的剑意,比我自己的”更完美”,也……更”残忍”。
它将我剑招中所有慈悲的、救赎的”医”之一面,都无情地剔除,只留下了最纯粹的、最高效的、旨在”斩草除根”的”侠”之杀伐!
它在用我的招式,来嘲笑我内心的软弱!
我所有的变招,所有的后手,都仿佛被一个”全知的自己”所提前预判。
我就像是在与一个彻底舍弃了”医者仁心”的、最冷酷、也最强大的自己在战斗!
在这极致的压迫之下,我本能地向离恨烟”求助”,却发现那条清晰的”心灵热线”,第一次,失效了!
她能看到的,也只是我自己的剑招,她根本无法为我指出任何破绽!
我被自己那”完美的剑意”逼得节节败退,鲜血飞溅。
就在我即将被自己那最完美的杀招,洞穿咽喉的瞬间,一道充满了爱意与坚定的、只属于她的”声音”,如同最温暖的光,瞬间刺破了所有的黑暗,直接在我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剑行,我看不懂这剑,这不是你的剑。你的剑,是用来救人的!”
她的话,如同当头棒喝!
是啊……我为何要与这杀伐的幻象缠斗?
我为何要用我的”术”,去对抗一个由我的“道”所衍生的心魔?
我真正的“道”,从来就不是”战胜”,而是”守护”与”救赎”!
我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我放弃了所有抵抗,散去了全身的剑意,甚至松开了手中的”临渊”,在那致命的剑意即将刺穿我咽喉的瞬间,我张开双臂,竟像是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拥抱、去”度化”那个充满了杀戮的、可怜的”自己”!
那致命的剑意,在离我的咽喉不过半分之处,骤然停滞,随即,如青烟般,消散了。
我浑身冷汗地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