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案件的调查情况之后,现场几乎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因为大家的想法和冯凯一样,这案子除了蒋劲峰,就没有其他人作案的可能性了。无论从动机、时间、条件,还是从案后的反常行为来看,蒋劲峰无疑就是凶手。
只有顾红星依旧不放心地说:“虽然从各个组的工作情况来看,我们现在怀疑的对象都是蒋劲峰。但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蒋劲峰应该是在自己家里作案,而他家里并没有找到藤条,也没有找到麻绳,甚至连个麻袋也没有。蒋劲峰平时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虽然板车、锄头、铁锹这些可以用于运尸、埋尸的工具,他家里是有的,但是总感觉不像是刚刚使用过的模样。而且,既然用麻袋装尸体、拖尸体,为什么埋尸体的时候要把麻袋去掉?把尸体放在麻袋里埋,岂不是更保险吗?”
“这个也很好解释。”冯凯说,“很多凶手作案后,都会把凶器给处理掉。我刚刚办的这个母女双尸案,凶手就烧毁了血衣和绳索。你想,蒋劲峰甚至都掏了曹松乔的内裤口袋,所以他肯定把可能使他暴露的东西都拿走了。而曹松乔毕竟是蒋劲峰的继子,虐打致死的事情应该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杀人后,有杀鸡祭祀这样的愧疚行为,那么他自然不会把尸体随便装在麻袋里埋掉,他应该也是想让曹松乔躺得舒服点,死了也是‘体体面面’的。”
“这个确实可以解释。”顾红星说,“小卢,我记得你提到死者的头上创口流血很多,如果流血多,那么为什么现场一点血迹都找不到呢?”
卢俊亮说:“这个倒也可以解释。如果损伤之后,立即进行包扎,血就只会浸染在布上,而不会留在现场了。”
“是啊,你们还记得剖腹取子案吧?凶手只是用一件小孩的衣服来裹着,就让血一滴也没有落下。”冯凯非常赞同卢俊亮的解释。
顾红星似乎也被说服了,说:“好吧,虽然没有实质的证据,但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蒋劲峰确实是第一犯罪嫌疑人。我马上向市局报告,要求周边地区协查,寻找蒋劲峰。你们一会儿把蒋劲峰的照片多冲洗一些出来,亲自送到周边的辖区派出所、刑警队以及巡警队、交警队。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如果蒋劲峰跑了,估计也跑得很远了,但他不可能一直跑。这大冬天的,他不可能露天睡觉,肯定要睡宾馆。现在要求各个方向道路周边的派出所,都拿着照片去清查旅馆,他是个龅牙,很容易被人记住长相,只要他住店,就一定有线索。只要我们知道他往什么方向跑,就一定可以把他抓回来。”
“对,还有销赃途径也要查。”冯凯想到了几年前办的那起绑架小男孩的市民广场失踪案,说,“既然他带走了照相机,就很有可能会把它变现。”
顾红星赞许地点点头,说:“今天不早了,大家抓紧时间吧。”
3
冯凯原来在城南镇进行炸药清查的时候,派出所给他弄了一间没人住的临时宿舍。两个月后,冯凯又回到了这里,躺到了同一张床上。
宿舍里没有电视机,也没有书籍,所以冯凯打发时间的唯一办法就是冥想。这一想不要紧,他刚刚在会议室里放松下来的情绪又紧张了起来。
如果这起案件真的是积压了30年都没有侦破,最终才到了顾雯雯的手上,那么它没有告破的原因是什么呢?虽然现在还没有遍地的监控,没有人像识别系统,但发动整个公安系统去抓一个人,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那他们到底抓没抓到人呢?假设就是出于种种原因没有抓到他,那倒还好办,但如果问题就出在没有任何物证支持冯凯他们的推断……即便30年后他们找到了蒋劲峰,又怎么给他定罪呢?
“不能先入为主,不能先入为主。”冯凯用力揉着自己的脑袋,不断提醒自己。
冯凯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之前的女工案、金苗案,这些案件都是因为开始的推测错误,导致案件拖了很久才侦破。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起案件也是出现了类似的错误,才拖了30年没有侦破?如果是这样,他在这个梦境中,又能做些什么呢?他知道整个梦境都和自己看到的笔记有关,那么,他能找出笔记的重点吗?
不过,这起案件究竟是不是顾雯雯心心念念的那起案件——冯凯突然发现,就连这最基本的一点,他都完全无法确认。或许他的一切推理,都是反应过度了。
不管怎么说,警察就要对一切充满怀疑。
为了让自己安心,他必须要抱着怀疑一切的态度,明天再一次探访青南村。
想着想着,疲惫不堪的冯凯就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心中有事,天还没亮冯凯就醒了,他知道,这已经是村民们起床干活儿的时间了。所以,冯凯叫醒了隔壁的卢俊亮,骑上他的摩托车,再次赶往青南村。
“凯哥,昨晚我回去把师父给我的足迹照片又看了一遍。”卢俊亮坐在摩托车后座上说,“那个没找到主人的足迹,和其他足迹不太一样。其他村民大多是穿布鞋和解放鞋,就这双应该是球鞋,而且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回力球鞋。”
“哎,你说你提供的这个线索,算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冯凯一边驾驶着摩托车,一边说道。
“什么意思?”
“难道你没注意到,他们村子里那个还没到40岁,老爱乱用成语,还装得像个老学究的曹文化,在我们询问的时候就是‘西装球履’的样子?”冯凯笑着说。
“我还真没注意,他穿的是回力鞋?”
“是啊。”冯凯说,“我估计是他的足迹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在寻找曹松乔的时候,董子岩的父亲董光明一直都站在自己家门口看热闹,什么人进去过他都知道,但他没有提到过曹文化啊。”
“所以你觉得董光明说了那么多人,唯独没有说曹文化,说明曹文化不一定是寻找曹松乔的时候进入的现场,这说不定对破案来说是好事。”卢俊亮思忖着说,“但曹文化是曹松乔的老师,一直以曹松乔为豪,他没有杀死曹松乔的动机。而且他去现场找曹松乔是一个很正常的行为,所以很有可能会排除掉这最后一枚鞋印,那么破案就毫无证据了,这是坏事。”
“长进不小啊。”冯凯赞叹道。
“都快30岁了,还能不长进啊?”卢俊亮笑着说。
既然有了这条线索,冯凯便驾驶着摩托车直接向村落中驶去,向去种地的农民问了路之后,又向曹文化的家驶去。
曹文化是村里的老师,虽然有时也种地,但大部分的农活都由村里人代劳。此时曹文化站在家中的院子里,正在鸡圈边喂鸡,他身后站着一个年轻人,是董子岩。
“哟,你俩都在啊?”冯凯停好了摩托车,说。
“公安同志,你们怎么来了?”董子岩听见冯凯的声音,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