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欢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一点点沉下去。她早就知道,他是不会答应的。他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她低下头,打算放弃:“算了,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裴寂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下不为例。”
*
裴寂走后,孟昭欢怔怔地站在廊下,晚风带来了些深秋的凉意。采苓连忙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小声问:“殿下,您真要跟裴将军去看灯会啊?”
孟昭欢回过神来,拢了拢披风,转身往寝殿走,脚步有些虚浮。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采苓跟在她身后,心里满是疑惑。
刚才在杂院,殿下还哭得撕心裂肺,怎么这一会儿就跟裴将军达成共识了?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殿下,您不是一直说裴小将军冷血无情吗?怎么突然……”
孟昭欢坐在梳妆台前,采苓上前替她解发。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还有未干的泪痕。
她拿起一块干净的帕子,慢慢擦着脸,好半天才开口,“冷血无情?再冷血的人,也总有心软的时候。”
“可……”采苓还是不懂,“您之前不是说,就是想逃跑吗?怎么突然又说想看灯会了?”
孟昭欢动作一顿,镜子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放下帕子,转过身看着采苓,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以为本宫是真的想看什么灯会?”
采苓愣住了:“殿下……您不是吗?”
“傻丫头。”孟昭欢轻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又有几分复杂,“那都是骗他的。”
“骗……骗他?”采苓更糊涂了,“为什么呀?”
“为什么?”孟昭欢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你也看见了,裴寂那个人,油盐不进,说一不二。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她转过身,眼神亮了起来:“他不是觉得本宫骄纵任性吗?不是觉得本宫只会哭闹吗?我就偏偏表现得可怜兮兮,告诉他这是我最后的心愿。话本上说,男人嘛,尤其是他那种自认正直的,最吃这套了。”
采苓这才恍然大悟,嘴巴张成了O形:“殿下,您是想……”
“让他放下戒心。”孟昭欢接着她的话,语气笃定,“他现在把我看得死死的,别说钻狗洞了,就是想靠近府门都难。可要是他觉得,我只是个除了想看灯会外别无所想的可怜公主,对他没什么威胁了呢?我这美人计自然就奏效了。”
她走到采苓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今天能答应带我去看灯会,明天就能答应我别的。只要他对我心软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等他彻底放下戒备,咱们再找机会逃跑,岂不是更容易?”
采苓听得连连点头,可转念一想,又有些犹豫:“可是殿下,裴小将军那么精明,他会不会……”
“他再精明,也是个男人。”孟昭欢挑了挑眉,带着几分自信,“我上次看那话本,觉得里面说的可有道理了。对付男人,有时候眼泪比刀子管用。你没看见他刚才那表情吗?明显是心软了。”
她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可笑着笑着,那笑容又淡了下去。
采苓看着她变幻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殿下,那……您就一点也不想看灯会吗?”
孟昭欢沉默了。
她想起刚才跟裴寂说的那些话。说自己从没好好看过灯会,说想试试糖画和面人,说想猜灯谜赢灯笼……那些话,一半是假的,一半,却是真的。
小时候跟着父皇去灯市,确实总是坐在马车上,隔着重重护卫,远远地看一眼。那些模糊的光影,喧闹的人声,像隔着一层纱,看不真切,却又让她莫名地向往。
她真的有点想看看,那纱后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想不想,又有什么关系?”她回过神,语气又恢复了平淡,“总之,那只是个幌子。等咱们逃出去了,想看什么灯会没有?”
采苓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寝殿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孟昭欢走到床边坐下,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是为了逃跑,是为了活下去。裴寂只是她计划里的一颗棋子,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
可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裴寂答应她时的样子。他的侧脸在灯笼的光线下,似乎也没那么冷硬了。
明天晚上的灯会……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抛开。
想这些干什么?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明天,一定要演得更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