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孟临渊很是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谢照微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马车前,笑容灿烂,“听闻李大人今日回京,我特意在此恭候多时了。”
孟临渊轻笑出声,“少来这套。”
“冤枉啊!”谢照微夸张地捂住胸口,“我可是思念挚友,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行了行了,”孟临渊摆手打断她,“再演下去,守城的将士都要笑话了。”
谢照微这才收敛了夸张的表情,“说真的,听说你在江州单枪匹马挑了整个匪寨,可有受伤?”
孟临渊轻轻摇头道:“区区山匪,伤不了我。”
“那就好。”谢照微松了口气,“我在松风阁备了酒菜,为你接风洗尘,可别推辞。”
孟临渊挑眉,“好吧,不过只小坐片刻。”
“得令!”谢照微高兴地翻身上马,“我在前面带路。”
松风阁是京城有名的茶楼,也是谢家的产业。不同于一般茶楼的喧嚣,这里环境清幽,常有文人雅士在此吟诗作对。孟临渊随着谢照微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临水的雅间。
窗外是一池碧水,几尾锦鲤悠闲地游弋。桌上已摆好了几样精致小菜和一壶温着的酒。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酒过三巡,谢照微忽然正色道:“昭宁,裴……凛马上要流放了。”
她醉意朦胧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茫然来,“事发突然,我现在还觉得一切都是一场梦。”
顿了顿,她朝她弯出一抹笑来,“当然,还是要谢谢昭宁这么对我好,我知道的,你是为了我好。”
虽然未曾可知表妹如何和夏容与联手,如何有了那么强的武艺,但她知道对方是为了她。
孟临渊垂眸,杯中酒液映着窗外的天光,粼粼如碎金。“人心难测。”她淡淡道,“但至少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她又开导了谢照微一番,好在对方本就是潇洒的性子,不一会又语笑嫣然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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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凛被流放那日,恰逢立秋。
大街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囚车碾过地面,辘辘声混着窃窃私语。
裴凛蜷在囚笼一角,断腕处裹着脏污的麻布,血渍干涸成褐。他忽然一顿。
不远处站着位明媚的小姑娘,一袭杏红罗衫,衬得肌肤如雪,眉目如画。眼波流转间,似秋水横波,顾盼生辉。
而更刺目的是,身旁的孟临渊正俯身替她系紧被秋风吹散的杏色披风。
终于系好,谢照微微微偏头,目光冷淡地扫过囚车。
目光相对。
裴凛死死盯着她,有些贪婪。太像了,好似还在许多年前,那人鲜活的看着他。只不过还没好好欣赏影子,就见到对方目光露出几分冷淡。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囚车渐行渐远,谢照微的身影在视线里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街角。
流放的囚车行进在荒芜的官道上。裴凛断腕处的伤口虽已结痂,却因连日颠簸而隐隐渗血。
“歇会儿吧。”押解的差役擦了擦汗,“这鬼天气,热死个人。”
囚车停在枯树下,差役取出水囊痛饮,却丝毫没有给囚犯喝水的意思。裴凛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出声乞求。自从被废去双手,他连捧碗的力气都没有,这一路全赖差役心情好坏才能喝上几口水。
夜幕降临时,裴凛突然发起高热。差役看了眼蜷缩在囚车里发抖的犯人,自顾自生火取暖。天亮时分,囚车里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