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入村前,岑桉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不济也就是时也命也,改变不了的就坦然面对。
但她有点在意那句“船到桥头自然直”。
那是男人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再之后便跟赶时间似的,匆匆同他们道了别。
岑桉确信,无论是在过去的二十多年的时光里,还是那段似梦非梦的记忆中,她都没有见过这张脸。
虽然谈不上惊天地泣鬼神,但他确实也有点姿色,那双眼尤甚,简直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就是这么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像是洞悉了岑桉的处境和情绪,出言宽慰了她。
他疑似知情,也没有刻意掩饰,但岑桉想不通他从何而知,更不敢盲目轻信荀家村的任何人。这里从上到下都透着古怪,莫名其妙的鸟语,莫名其妙的人,还有莫名其妙就让她失了力气和意识的手段。
在搞明白一切之前,她能相信的只有程杉——哪怕他一边啃着辣条一边嘶哈斯哈的模样也没多靠得住。
还在超市的时候,岑桉就避开另外两人,捡着要紧的给表弟叮嘱了两句。
她没提那个不知是预知还是亲身体验的梦——毕竟连岑桉自己都没搞清楚,只说让他不要乱跑、不要单独行动、无论对任何人都要有提防之心。
程杉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两眼发亮:“姐,你就放心吧,我等这一天好久了——终于要亲身经历怪谈了!你记得帮我多拍两张照片,我要跟郭彬他们好好炫耀!”
岑桉:“……”
第四次后悔,是因为发现表弟还有中二病。
*
荀小妹腼腆怕生,离开熟人后,她两颊的红色就没褪下去过。
她似乎对程杉有点排斥,一直黏在岑桉的身侧,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雀,有问必答。
她说大哥哥——也就是那个男人——平时不住在村子里,很久之前就搬去城里了,偶尔才会回来看看。这次也是刚好遇上了,她才借了他的手机,把岑桉请来。
“姐姐,你什么时候开始呀,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她满脸期待。
岑桉愣了下:“是给你拍照,当然需要你。”
“不是给我,是给妈妈,”荀小妹垂下头,“拜托你一定要把照片发出去,救救她。”
“啊?”程杉诧异。
他察觉到小女孩的畏怯,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听到这里实在没忍住才发出个音节,反应过来又把后半个音吞了回去。
但荀小妹还是瑟缩了下,贴紧了岑桉:“我听说,网上的人能帮到我妈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姐姐,我都听你的。”
程杉憋不住了,戳了戳岑桉,眼神仿佛会说话:你来干嘛的?你还能救人?
岑桉更懵,自己就是一半瓶子晃荡的摄影师,怎么还跟帮忙救人搭上边了。
费了好一番功夫,岑桉才从女孩口里弄明白,这孩子是把自己当成了伪装身份、深入调查的记者,误以为“跟拍”代指潜伏跟踪和拍照记录,约她来荀家村是为了把妈妈的经历发到网上寻求帮助。
荀小妹年纪不大,讲起事来倒是很有条理。
“我看过村长爷爷仓库里的书,书上说像妈妈这样好的人,是不会嫁到村里来的,都是被骗了。她识字还会算数,帐也算得快,村长爷爷才说服爸爸让她管村里的超市。”
“妈妈会讲好多好多故事,村里的孩子都喜欢她,但是爸爸不喜欢她。爸爸拖着她的头发,把她按在地上打,”荀小妹模仿着爸爸的姿势,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难过,“是因为我。”
“爸爸说她肚皮没用,只能生女娃,她身上有好多好多伤,都是因为我。”
程杉手忙脚乱地找纸巾给她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