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桉没有动,只是蹲坐着与她平视,放轻了声音:“爸爸会打你吗?”
荀小妹倏地睁大眼。
“会。”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努力挤了个笑出来,语气带着崇拜,“姐姐你好厉害,你一定能救妈妈。”
岑桉笑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但也做不到置身事外。
程杉早就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好在理智尚存,没有一口把事揽下来。
——但岑桉很快就明白过来,是自己想错了。
程杉紧拉着她的胳膊不放,不是不想答应,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憋了半天只嚎出一个掷地有声的“帮”字。
左手一个抽抽噎噎的小女孩,右手一个哭哭啼啼的臭小子,岑桉头都大了。
她自问不是什么恶人,也有同理心,但此情此景她很难像程杉一样,脑子都不动就满口答应。她是名女性,这一点让她在面对许多事情时不多不多一层防备。
“程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是……”考虑到女孩在场,岑桉把“拐卖”两字用哼声含糊着混了过去,“我该怎么办。”
救人的前提是自保,岑桉没想把自己也搭进去,况且她根本不是什么正牌记者。
她没有在进村前第一时间取消订单,是因为职业道德的约束,但如果真的有危险,她宁肯付违约金也要离开这里。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这个连电话都打不出去的地方,她真的能顺利离开吗?
岑桉顾不得表弟有没有听懂她的话,转身按住荀小妹的肩膀:“小妹妹,这事儿说来话长,总之是个误会。我留下来也帮不上你,不如你带我们出去,我答应你,我走后只要手机恢复功能,会第一时间打电话报警。”
程杉也回了神,迟疑地在两人之间徘徊许久,一咬牙:“姐你先走,我是男的,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岑桉闭了闭眼:“你留下能干什么?”
“我留下帮她啊!万一她和她妈妈再被打,我能帮着还手啊,再说有外人在场,她爹肯定会收敛的。”
没被社会浸染过的善良就是纯粹。
岑桉叹了口气,伸手捂住了荀小妹的耳朵。
她说:“程杉,不是只有女性会遭遇拐卖,子宫是器官,心脏肝脏脾脏肾脏也是器官,别把恶意想象得太单薄。”
程杉滞在原地。
“你是我带出来的,要是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那我成什么了,小姨那边我也没法交代。你听我的,我们先走,一出去就报警,警察叔叔会管的。”
程杉明显松动了:“可是……”
他话没说完,岑桉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推了推,荀小妹仰头看着她,眼里的光黯了许多:“松开我吧姐姐,我给你们带路,趁太阳还没下山,路好走。”
岑桉心软了下。
对不起呀。
她在心里默默道歉。
但要是有得选,她不想置身于风险中。
可惜没得选。
像鬼打墙一样,岑桉两人带着沉重的行李,穿过了一个又一个村大门,一次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画着红色粗箭头的“荀家村”字牌,却总能在走出去后没几步,再次看到冲他们挥手告别的荀小妹。
跟恐怖片镜头简直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