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莫名笑了一下,抬手指了指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母后若还在,会骂朕任性。”
陆衍低笑,没松开她的手,“陛下确实任性,臣可以替她骂。”
沈昭唇角的笑慢慢消失了,眼中染上几分哀伤,却又在一个眨眼间掩饰下去。
陆衍敏锐地捕捉到了,却没有再问。
沈昭目光没有落点地望向漆黑的天幕,就是不看陆衍,“朕睡了这一觉,很多事就想明白了,不是包庇那个人,只是……想亲自做个了断罢了。”
“陆衍你看,星星那么少,死了还在挂念朕的,能有多少人呢?”
*
沈昭体内残留多年的毒太医院除不了,但总归是没有生命安危了。
大理寺里抓的人,也都被放了,沈昭看着沉璧身上的伤,沉默许久,为他找了太医。
沈昭醒过来的次日便上朝,对这次中毒闭口不谈,面对朝臣的问询也只是随口敷衍过去。
她最后决定让苏逸之和晋云一同前去江南,苏逸之是她的人,晋云也需要立功让官位更稳,两个人互相牵制也好。
沈昭对这两个人的能力没有过多质疑,任由朝臣在下面吵了半晌,才轻飘飘拍定,满朝文武见陆衍默认,更是有苦说不出,原有的打算通通泡汤。
回了未央宫,沈昭让春华秋实退下,唤了乳母。
乳母推开殿门,小步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银耳莲子羹。
沈昭接过,银勺轻轻搅弄着甜羹,腾起的热气有些模糊了双眼,“乳母有心了。”
乳母脸上的细纹皱在一起,笑得慈爱,“陛下,这都是老奴的分内之事。”
沈昭将手中的琉璃碗放在一旁,身体微微后靠,轻笑一声。
“乳母是想说,照顾朕是你的分内之事吗?”
乳母面露不解之色,“陛下,老奴是这个意思,陛下一出生就很粘着老奴,其实在老奴心里啊,早就把陛下当成亲生孩子了。”
杨秋华知道沈昭对她的亲近,知道她其实重情恋旧,说这些堪称冒犯的话也没什么担忧。
沈昭微微垂眸,声音很轻。
“是吗?朕还以为,每年给朕下毒,才是乳母的分内之事呢。”
杨秋华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径直跪伏在地,错愕不已,“陛下?!”
沈昭起身,慢慢走向她,声音又轻又哑,“乳母,朕这么多年敬你,信你,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你。”
她停在杨秋华面前,垂眸俯视,“乳母,你和那些朝臣,似乎都还在把朕当傻子。”
沈昭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落在杨秋华耳中,却重若万钧,她的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双肩止不住地颤抖。
琉璃碗里的银耳莲子羹还在冒着热气,甜香浮动。
“陛下……”杨秋华嗓音嘶哑,带着颓然,“老奴伺候您十八年,一句辩解也无,但凭处置。”
“只是老奴想不通,陛下是如何知道的。”
沈昭微微俯身,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迫使那张布满细纹的脸与自己相对。
她眼底没有泪,只有一片漠然,“朕何必跟你解释,母后忌日那天朕吃过的东西,只有你做的小菜,和摄政王送来的点心。”
“他不会用下毒这种拙劣的手段,而且他若真的想害朕,早就有无数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