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桃红惊呼着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才险险架住她。
入手处,一片冰凉湿腻的冷汗,“这…这可如何是好啊?三天十遍,还要工整……这这这,陛下为怎地突然如此苛责……”
桃红的声音带着哭腔,望着那本厚厚的《翰林规训》,再看看自家小姐摇摇欲坠的身子,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拼命打转,终究是滚落下来。
【如何是好?我也想知道到底如何是好!】
【萧彻你这个眦睚必报的暴君!昏君!我不就是字丑了点,装了下病,碍着你什么了?你至于这么往死里整我吗?!还三天十遍,真把我当成先天抄书圣体了?这分明是要我的命!】
一种悲壮绝望的浊气直冲脑门,几乎令她窒息。
沈见微甚至能感觉到手中御赐的宣纸和紫檀木镇纸那冰冷的触感都在灼烧她的皮肤。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想将这充满讽刺的“恩典”狠狠摔在地上,再冲进御书房,指着萧彻的鼻子痛骂他是个不通人情、心肠歹毒的昏君!
【不行!沈见微!冷静!】
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心底厉声喝止。
【摔了的话就是抗旨!是灭九族的大罪!哥哥还在病榻上,沈家上下几十口人……】
这个念头如同三九天的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熄了她所有燎原的怒火,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深深的无力敢。
她死死咬住下唇,感受到铁锈味在嘴里弥漫开来,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那种摇摇欲坠的平静,将喉间的哽咽和诅咒硬生生咽了回去。
“扶我回房。”沈见微的声音嘶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过,再多说一个字都是奢侈。
桃红不敢多问,连忙用瘦弱的肩膀撑起她几乎瘫软的身子,几乎是半拖半抱地踉踉跄跄将她送到书房。
书房里,油灯昏暗,昏黄的光线在四壁下投下摇曳不安的阴影。
沈见微几乎是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叠御赐之物重重掼在书案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她盯着那本深蓝色封皮的《翰林规训》,眼神空洞,萧彻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她的脑海反复回响,字字如鞭,抽打着她紧绷的神经。
【试探!他肯定是在试探!他现在肯定已经怀疑我不是哥哥了,他在逼我!逼我在这重压下露出马脚!逼我认下这欺君之罪!】
恐惧如同藤蔓,再次紧紧缠缚住心脏,越收越紧,几乎无法呼吸。
【那我…该怎么办?】
【坦白?今日御前一言一行皆可成他发难沈家的铁证!欺君瞒上,女扮男装,桩桩件件都是死罪!沈家纵有百颗脑袋也不够砍!】
【抵死不认?那这十遍的《翰林规训》就不得不完成,还得完成的漂亮,要让他满意…他此刻不直接拆穿,偏用抄书试探,是在试探我,也是在试探沈家……】
【他…究竟意欲何为?是要沈家万劫不复,还是……另有所图?】
“少爷……”桃红见她失魂落魄地僵立着,心疼得如同刀绞,小心翼翼地上前,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要不……咱们把这件事告诉小姐,小姐那么聪明,他定能够……”
“不行!”沈见微猛地打断她,声音尖锐,“绝不可!哥哥病得那样重,大夫千叮万嘱要静养,半点忧思都不能有!告诉他,除了让他徒增凉惧、加重病情,还能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