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此事,只能由我来扛,此刻我才是‘沈知著’,是翰林编修,是沈家的顶梁柱。”
她转过身,直视桃红含泪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桃红,信我,我能行。你去帮我把哥哥以前练过的字帖,所有的,都找来!要最工整,越近期的越好。”
【模仿!眼下只能硬着头皮模仿了!】
【三天…三天十遍,不吃不睡也未必能写完,还要工整…不能再耽搁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纵使抄不完,也比一字未动强!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桃红应了一声,抹着泪飞快地跑了出去。不多时,沈见微面前已密密匝匝摞满了哥哥的旧日字帖与文章草稿,散发着淡淡墨香和时光沉淀的气息。
沈见微随手抽出一张,凝神看去。那字迹清雅方正,又自带一份飘洒俊逸,莫说她这书法菜鸟,便是书法大家见了,也要赞一声好。
【这…这得从何学起?三天,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学不会吧……这简直比登天还难……】
她试着拿起一支笔,蘸了墨,悬腕,屏息,努力对照字帖在空白的纸上落笔模仿。横撇竖捺,在沈知著的字帖上是游走蛇龙,而到了她这里,就是游走蚯蚓了。
【没关系,至少……进步了!想想昨天我还是‘写字困难’的病号,今天居然已经可以坐在书桌前,‘临摹’当朝探花的字帖了……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沈见微苦笑着打趣自己,毕竟事已至此她能做的也只有听天命,然后……拼尽全力。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咳嗽,伴随着一个虚弱到几乎被风吹散的声音,“见微?”
沈见微浑身一震,如同惊弓之鸟,她手忙脚乱地将那张糟糕的临摹稿纸塞进一叠字帖下,迅速调整脸上悲苦的神色,强作镇定地快步迎至门口。
门被轻轻推开,披着厚厚外袍、由丫鬟搀扶的沈知著立在门外。
他面色苍白如冬日初雪,嘴唇毫无血色,瘦削的身影在厚重的衣物下依旧显得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眼里盛满深切的忧色,显然是被先前的动静惊醒了。
“哥!你怎么起来了?大夫都说了要静养!快回去躺着!这般走动,身子如何能好?”
沈见微急步上前,声音掩饰不住的惊慌,下意识地用身体挡在哥哥与那张混乱的书案之间,试图阻隔他探寻的目光。
然而沈知著何其敏锐,桌上摞着的御赐之物、御前总管的骤然造访、妹妹这般失态的情状,无需多言,他已猜透七八分。
“陛下……罚你了?”声音气若游丝。
他绕过妹妹,扶着墙,缓缓走近书案,目光落在沈见微那稿纸上的临摹,“见微,你长大了,哥哥竟不知,你的字……已写的这般好。”
他这个妹妹,他深知。才学非其所长,便是及格亦难企及。
从前…他总想为妹妹多担待些,所以妹妹不练的字帖他练,妹妹不看的书他看,妹妹不做的事他做……何时起,那个被他护在羽翼下的人,竟已长成能独当一面、甘冒凶险为他这兄长遮风避雨的姑娘了?
是他这个兄长……失职!
剧痛骤然擭住心脏,为妹妹的处境,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他猛地咳起来,扶着桌案,撕心裂肺。
“哥,别说了!”沈见微扑过来搀住他,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你快回去歇着,这事我能应付!”
沈知著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气,他紧紧攥住妹妹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桃红,关门,守着外面,任何人不得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