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婢自是喜不自胜,庄清蘩和她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问了小婢的姓名。
小桃拿了意外之财,又不用干杂活,只跟着贵人逛园子,最是喜不自胜,她尽心尽力地为庄清蘩介绍这布局构造,恨不得连一草一木都不肯放过。
那重峦叠嶂的假山怪石间并未引活水相伴,只覆有大片苔草,远望过去便是灰夹绿的模样,像是那被同伴捉弄而来不及躲过梅雨,却在脸上长出绿霉点点的乌云。
泣泪秋海棠粉白色栽在盆中、堆簇在一块,如碗大的木芙蓉学美人垂面,南天竺红果、红叶,逼得人第一眼就得记住它。
临墙的蔷薇花架虽已无黄色点缀,但结出的紫褐色圆果大方挂落在竖架之上。
菊花每日花四五个时辰卷好每朵长条细花瓣,仰着大头,如那梳高髻的妇人,只靠一根纤弱的绿茎撑着。
木樨树结出的小朵明黄香花更是在味道上先声夺人,任你什么鲜妍之色,都只得熏上我的气味。
园子都是一些寻常秋日里的花草,美矣,但算不上奇观。
除非这程府的后花园里现下有一株傲雪欺霜的红梅,零落成香泥,铺满夹道来欢迎这远道而来的客人,那才会令庄清蘩驻足揄扬。
二人无目的地逛着,金风携曲送爽,响起一阵接二连三的铃声,如女儿家之间打闹的嬉笑声。
小桃见庄清蘩有两分感兴趣,便领着她探寻这铃声的源头。
是一座梨园。
庄清蘩鲜少见有人在自家花园内种上这么一大片梨树。
这每一棵树上都绑了十数条红绸,红缎上还系了镀金的铃铛,不像凡间结果的树木,倒像司掌姻缘的神树。
“梨树?”庄清蘩饶有兴味地看着应风而飘的红绸,像女郎绑在乌发上的发带。
小桃是个热情的性子,迅速应了一声。
“倒是少见。”庄清蘩走近,以手抚木,后环手隔空比划了一下粗壮的主干。
庄清蘩低问身旁的小桃是否知道程立昱开这片梨园的缘由。
小桃见一个丞相像普通人一样,比程立昱还随和,更觉得亲切了几分,跟着开起了海口:“夫人喜欢,于是大人就种了这么许多。您来得不巧,前段时间刚把梨都摘了,不然您还能尝尝。”
原是为了搏美一笑。
庄清蘩笑而不语,没有指出女婢话里的错漏。
齐安的气候并不适宜种梨,结出来的果子也是又小又涩。
小桃说这些梨树已能挂果,主干又粗壮,必是有些树龄的。
而齐安又不以种梨为生,想来是从其他地方移栽过来的,那也不会是一笔小数目。
没有开花、也没有挂果的梨园确实无趣。
庄清蘩很快就绕回来菊花圃,就势问起了其他的。
“你家大人有几个子嗣?”庄清蘩已事先调查过程家一家老小,现下不过进一步求证。
“大人膝下本有一个幼女,前年病逝了。直至今年,夫人才为大人生了一个儿子。”女婢觉得这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也想继续巴结一下贵客,朝庄清蘩知无不言。
“大人可高兴坏了,还给小公子取名叫什么生。”
“听说是太阳的意思。”女婢滔滔不绝,比那啄木鸟上值都殷勤。
晟,光明也,兴旺也,程立昱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
庄清蘩悠悠听着女婢叽叽喳喳的话,和她了解到的消息出入不大。
程立昱的子嗣缘浅,膝下的儿女都逝去了,直至中年才又得一子。
可惜越是视若珍宝的,越容易被人拿来写文章。
她轻轻松松能查出来的,有心之人无需费心力也能知道。
那些暗处盯着的人最有劣根性,喜欢看彩云逝、琉璃碎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