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管硕答。
三皇子万嶙走到近前,上下打量管硕:“啧。脸倒是还行。”
管硕低着头,默不作声。
万嶙盯着管硕,朝身后人做了手势,他身后的宫人们便都后退了一截,他眯起眼睛,细声问道:“那天秀园宴父皇将你们留下来说了些什么?”
管硕敛眉答道:“问我们是否属意于宙王。”
“哈哈?属意一个傻子?谁会属意一个傻子?”
万嶙看管硕面色不动,顿时收住了笑:“你怎么答的?”
“自是如此。”
“嗤……”万嶙面带鄙夷:“谁信这鬼话。”
管硕抬眼,对上万嶙的眼睛:“陛下应当是信的。”
万嶙对上管硕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抽了抽嘴角,他是不相信的,管硕这么一说,却又不得不信,因管硕现在确确实实进了宫做了宙王妃了。
他面色几变,上上下下打量管硕,管硕这话说得简单,却很有深意,他暗自咀嚼了一番,皇宫中皇帝说的,自然便是要作数的。
就像他根本不关心皇帝会给他找一个怎样的妃子,因为他也知道自己没得选。
千凛王室子嗣稀薄,正儿八经的皇子唯他一个,以他的身份,早该被立为太子,可是他就是不明白,皇帝对他从小就说不上喜欢,他本来以为是因为他帝王身份,不能对旁人乃至亲人多显露情感,可是妹妹就不一样,父皇会抱她,问她上了什么学,玩了什么新玩意,他从小在一旁看着,好生羡慕。
后来宫中多了那个小贱种万屹,即使有个上不了台面的母亲,他也曾亲眼见过皇帝将他抱在怀中爱怜,对他,却从未有过这样的关怀。
原本那傻子万嵬算是宫中的孤魂野鬼,从不被过问,而今连这傻子都封了王娶了妃子,他倒成了这宫中最大的笑话!
万嶙面色最终阴翳下来:“就说这些?”
管硕点头。
“哼。”他在管硕这边不软不硬地吃了个闷雷,不虞至极,也不好就地发作,一挥手招来宫墙边等着的宫人们,忽又觉得不能这样扭头就走,回身咧嘴一笑:“那你便好好守着那傻子丈夫吧。”
穹玉皇宫中的雪已然化尽,宫人们褪去厚重的棉服,换上了轻便的棉衣,天气暖和起来,身上也松快了很多。
自成婚后一日省过皇帝皇后之后,管硕便再也没有出过宙王殿的门。她将宙王殿的角角落落都走了个遍,但再也没有发现如联通鹰巢这样的密道。
荆姑姑在殿中时,管硕便老实些,与万嵬待在一起。
大多数时候两人都呆在书房,或是做做纸鸢木偶玩具一类,或是玩一些简单的两人游戏。有时也会读书。
宙王殿有一个连厢的书房,其中内容丰富,应当是之前二皇子的收藏,万嵬会自己找画本看,她便从中随手翻看,偶然能读到到细小的批注,大约也是那位已故二皇子的手笔,这些批注看起来修齐流丽,细致深审。据传这位二皇子善武,通军事,如此看来很是通才练识。
荆姑姑若被宫中请去教规新人或出宙王殿办事时,她便会问万嵬要后苑秘门的钥匙找琥珀玩,有时万嵬会坐在岩石边上看她飞几圈,有时万嵬先回去自己找乐子玩。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竟比管硕入宫前想的要轻松很多。
每年五月中旬至六月初,是千凛王都最温暖的时候。
届时整个城中大举花朝节,大街小巷都有花神游街,此时也与会试时间相近,上京来的青年才俊们荟聚于都城,在世家贵族举办的宴席中穿梭交游,与权贵氏族连结成人脉网,以便于在官场中处理事务能游刃有余。更有被世家大族看中招纳联姻的,往后仕途更能早日青云直上了。
皇宫中将此月设为一年中可告假省亲的时节,让宫人们能够在皇城最热闹的时候轮流回家,看看亲人父母,尽尽孝道。皇亲们也一样,这段时日可以凭腰牌出入宫门,无需上报。
管硕早已打点好了回家的东西,准备回家将这一整个月住满再回宫,荆姑姑从管硕收拾行囊开始就唠叨不断,一时拿皇亲身份压她,一时以妇道压她,她都无动于衷。
“姑姑,一年就这一个月,家中幼弟身患有疾,就让我回去照顾他几日吧。”管硕难得忤逆荆姑姑的话。宙王殿中宫人虽只十来个,都唯荆姑姑马首是瞻。
虽然平日荆姑姑将殿中打理得井井有条,主要是为了万嵬,但她自己确也深受其照料,平日里若关系到万嵬的事,她都会听荆姑姑的安排,但此次如果不出宫,又要等一年。她没有信得过的人可以替她从宫内外通信,无论如何都要自己回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