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女客们面面相觑,庄府是鎏崖城中最靠近皇宫的一圈,只消过了目湖上那座王宫大桥便堪堪可到,驾马车慢行半日足矣,这样的路途都能引起咳疾,这位王妃生得虽是天人之姿,身子骨怕是不太中用。
“哎哟,那臣女们真是有幸得能见王妃一眼了。”女宾中有几人很快捧场道。
声音很快就没了回响,应声奉承的夫人也有些尴尬。
管硕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并不在意,只维持着微笑。
这时园左发出一阵阵喝彩声,园右女宾们的目光都超那边看去。一男子在园中翩然而立,似是刚作完了诗,引得一阵阵叫好,管硕认出那是仲采。
“仲大人不愧能得皇上得青眼,真是少年英才啊。”夫人们夸赞道。
小姐们虽然不说话,望过去的眼神却都热切了几分。
在这种场合相看择婿在大家族中是惯常的情形,尤其仲采虽文采斐然,得圣恩,门第却不好,若想在官场平步青云需要高门大户的助力,在贵族中是很热门的人选。
仲采如此一番,管硕这边便被转移了注意力,加之庄敏四处周旋,场面复又热闹起来。
寥寥几人单独向管硕来敬茶,管硕皆回了礼。
最后来的是阮流芳。她待人都走开了,蹭到管硕旁边,在管硕耳边说悄悄话:“管姐姐,你的脖子怎么了?”
亭中一片的熙攘纷杂,管硕身上却寒意骤起,脖子被抓过的地方疼痛难忍,她侧头看向阮流芳,忽而想到两次遇刺事发之时阮流芳都在周遭百布范围内,这可能是巧合吗。
“王妃?”
吉蓝忽而出现在管硕身后,轻声提醒道。
阮流芳看向忽然出现的吉蓝,微微撅起嘴巴,疑问地朝管硕睁大了眼。
管硕复而一笑,忍住要摸脖子的念头,拍了拍阮流芳的手,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庄敏正从亭子那头朝管硕这边望,管硕朝她打了个眼神,便起身准备同吉蓝回后院。
阮流芳还坐着,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回到院子,吉蓝方回话说痕迹都处理清楚了,管硕点点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珊瑚璎珞艳色逼人,可若是仔细也能看到其下的痕印,或许阮流芳确实眼尖,也或许她知道自己实无喉疾,便多看了一眼也属正常。
“王妃不如抹点药,早些安置吧?”吉蓝看管硕怔怔看铜镜,不知她是在回想方才遇刺的情形还是在忍受疼痛,轻声建议道。
“好。”管硕无声道。
第二日脖子上的红痕变得青紫一片,较之前一日似乎更痛了些,连带着整个头都昏昏沉沉的,在宫外不能叫医,管硕一起身便让吉蓝找了庄敏说要提前回宫。
庄敏也很是妥帖,没有惊动府中人,让吉蓝将马车停到后院,将管硕从后门送了出去。
到了宙王殿,见了荆姑姑,又是让吉蓝一番解释。
好在宙王殿有医者叫青翌的,仔细察看了伤口,并没有伤及内在,只是需要静养多日才能恢复了。
因管硕需要养伤,荆姑姑便做主让万嵬搬到了书房去安置,管硕一个人住在主屋,感到很是自在。
每天一醒来照花便来服侍她换药,喝药,因她的喉咙做一点吞咽的动作便会发痛,每天只能吃一些粥汤,又此时节皇宫中进献了各色新鲜瓜果,照花将它们混在一起,打成汁水,给管硕服食,增些甜味。
她脖子上的伤不宜多动,每日便在殿中寻个阴凉处,摆上一张躺椅,准备几杯冰饮,躺着听鸟鸣啁啾,过了一段很是惫懒的日子。
天气渐热,盛放的凌霄花将高高的宫墙涂得橙红一片。
早间已有蛙声,院中也偶有一二蝉鸣。
管硕今日选的阴凉地在后院池塘边的四角亭中,因后院草木繁多,又在水边,为防蚊虫,便在廊檐挂了纱帐,侍婢们知她喜静,将她安置在这里后便退到远处,她一人躺在这里,脖子上的伤已大好,剩了些淤青,抹了祛肿的药膏,清清凉凉,小桌板上放了些新鲜瓜果榨的汁水,用冰镇着,照花还替她点了最近新制的香,管硕闭着眼闻,其中有艾叶的辛味,茉莉的清香和荔枝的甜香……
“阿硕。”
管硕猛然坐起,因躺的太久了骤然起身,眼前一片昏黑,世上已然无人会这么叫她了,是谁……
管硕紧闭起眼睛缓和了一会,又睁开眼。
眼前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一双带些绿晕的黑瞳正定定的朝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