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拂渔最终还是跟着少年回了小院。
重新裂开的伤口被仔细清洗,上药,包扎。这一番操作下来她平静了不少。
察觉到她周身那股尖锐的戾气淡了些,少年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你方才说回不了家了,是什么意思?”
温拂渔言简意赅:“字面意思,无处可去。”
连姝极其不喜欢温拂渔的态度,尤其想到庄里极受敬重的哥哥,居然被这个来历不明,说话还颠三倒四的家伙打了,小姑娘就一肚子火。
“骗人!你方才明明一副势必回家的模样,这会儿又说什么回不了家了,谁信啊!”
温拂渔抬眸瞥了连姝一眼,竟一脸认真地指了指脑袋:“嗯,大概是摔下来时磕坏了脑袋,刚刚才想起来回不了。”
嘴长她身上,自己的身体情况她自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你!”连姝被她这态度气得跳脚。
“阿姝。”连郁连忙按住妹妹,带着歉意看向温拂渔,试图缓和气氛,“那个,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我叫连郁,这是我妹妹连姝。姑娘该怎么称呼?”
温拂渔挖药膏的手一顿。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迟早要找到回去的方法,没必要留下自己的名字。
她垂下眼帘:“没有。”
“哈?”连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搞笑了吧,人怎么可能没有名字?又不是没爹娘给你取……”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温拂渔倏然抬起头,那双眼睛清凌凌的,没有愤怒,却也没有欺骗。
她听见少女的声音冷而平静:“对,我没有爹娘了。”
过于直白的回答像一根利箭刺进连姝的心口。她从小被父母兄长的爱包裹着长大,从未想过“没有爹娘”这种话能被人如此轻易平静地说出口。
她涨红了脸,又气又急:“你,你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说这种话被听见了,是会被爹娘打屁股的!”
温拂渔继续抹药膏,头也没抬:“没乱说,他们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
连姝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求助地看向哥哥,眼圈微微泛红,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连郁却像是明白了什么,轻轻握住妹妹的手,声音放得更柔:“所以……你是因为爹娘早逝,才没有名字的吗?”
温拂渔动作一顿。
嗯?她只是分别回答了两人的问题而已,这两番话之间完全没有关系啊?
可转念一想,这似乎是个完美的挡箭牌,省得她还要想借口。
于是她别开脸,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默认了这个荒谬的结论。
得到本人肯定答案的连郁为自己的聪慧开心了一瞬,随即他又苦恼道:“那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你啊?”
温拂渔道:“就叫我无名吧。”
傍晚,连父连母劳作归来,见饭桌上多了一个水灵的陌生少女,夫妻俩也只是温和地询问了几句缘由,便麻利地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厢房,让温拂渔安心住下养伤。
温拂渔面对这种和蔼的长辈,就会稍微收敛一些戾气,乖乖看着他们给自己收拾房间,还时不时帮忙搭把手。
连母见她拘谨,便一边整理一边笑着与她闲聊,得知她竟与自家儿子同岁,话匣子更是打开了。
“郁儿在仙门修行,每次回来啊,身上也总带着伤。”连母叹了口气,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心疼,“我看着揪心,说他吧,他总说娘大惊小怪。唉,当娘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这孩子就是不懂……”
温拂渔默默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小时候后只是膝盖擦破皮,她就可以抓着爹娘委屈大哭,等着他们来哄自己。后来跟着舅舅生活,她只要有一处受伤不舒服,舅舅立马就能看出来,并坚决要她好好养伤。
原来,拥有的人,真的会习以为常。而失去的人,连回忆都带着酸涩的刺。
她垂下眼,将那一丝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
*
温拂渔就这样在连家小院暂时安顿下来。
最初的几天,除了养伤,她总会回到那个让她坠落的山坡。
她在茂密的花丛中反复搜寻,手指拂过每一寸草地,试图找到任何可能属于时空乱流的痕迹,或者什么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秘符文。她甚至会躺回当初的位置,闭眼感受,模拟坠落时的情景,渴望奇迹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