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门前,瑞王府的翠盖珠璎八宝车早已备好,规制华贵,四角悬挂的琉璃灯在寒风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门前的积雪映照得一片通明。
苏沐童在青砚警惕的目光下,踩着脚踏,弯腰进入温暖的车厢。萧景琰紧随其后,在她对面坐下。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和亲卫们沉默的身影。狭小的空间里,瞬间弥漫开一种无声的尴尬与凝滞。瑞王府马车特有的沉水香气息萦绕鼻端,混合着萧景琰身上清雅的松墨香。
萧景琰的目光,从苏沐童踏进车厢的那一刻起,便如同被黏住一般,再也无法从她脸上移开。
那目光灼热、专注,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更带着深不见底的痛楚和思念,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苏沐童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微微侧过脸,避开那过于炽烈的视线,只将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被灯火点缀的街景。车内暖炉烧得很旺,她却觉得指尖冰凉。
“谢姑娘……”萧景琰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定北侯府……一切可还安好?侯爷他……待你如何?”
“侯爷待我如家人,极好。”苏沐童的回答简洁而疏离,目光依旧望着窗外。
“那便好……那便好……”萧景琰喃喃重复着,心头却像被针扎了一下。家人?那谢临煊看她的眼神,哪里仅仅是家人?他想起听雪轩那一幕,谢临煊将她裹在披风里抱走的姿态,如同护食的猛兽!
他沉默了片刻,鼓起勇气,目光更加灼热地看向她:“你……你今日去看望沈夫人……是觉得她可怜?还是……还是你心里……对沈家,终究有几分……亲近?”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直白。
苏沐童终于转回目光,平静地迎上他探究而期盼的视线。那眼神清澈见底,没有躲闪,也没有他渴望看到的任何波澜。
“夫人思女成疾,令人心恻。”她的声音清越,如同冰珠落玉盘,“无关其他。”
无关其他……
这四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冰刃,瞬间刺穿了萧景琰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话语都变得苍白无力。
车厢内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只有车轮碾过积雪的吱呀声,单调而冰冷地重复着。
马车终于停在定北侯府威严的朱漆大门前。青砚和一众亲卫早已肃立两旁,严阵以待。
车门刚被王府侍从从外面打开,一道玄青色的身影便如同裹着风雷,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意,瞬间出现在车门前!正是谢临煊!
他显然早已等候在此,甚至可能已在风雪中站了许久。肩头落着未化的雪粒,玄青的锦袍在门廊灯笼的光线下折射出冷硬的寒芒。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如淬了冰的刀锋,先是在车内萧景琰脸上狠狠刮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与敌意,随即猛地转向刚欲起身的苏沐童!
在看到苏沐童安然无恙的瞬间,他眼底翻腾的怒意似乎稍稍平复了一丝,但那份焦灼和独占欲却更加赤裸!
“有劳瑞王殿下!”谢临煊的声音冷硬如铁。他甚至没等苏沐童下车,高大的身躯便已探入车厢!
一股强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攫住了苏沐童!谢临煊的手臂如同铁箍,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背脊,猛地将她从座位上抱了起来!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霸道!
“侯爷!”苏沐童低呼一声,脸颊瞬间飞起红霞。鼻尖瞬间被谢临煊身上清冽的气息完全笼罩。
他抱得极紧,两人的身体隔着衣料紧密相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擂鼓般的心跳,那心跳快得惊人。他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谢临煊抱着她旋身下车,动作看似粗鲁,落在她身上的力道却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他用自己的大氅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隔绝了萧景琰投来的目光。
“更深露重,殿下请回!”谢临煊丢下这句话,抱着怀中温软的苏沐童,看也不看脸色瞬间铁青的萧景琰,转身大步流星地踏入了侯府大门。玄色的大氅在寒风中翻飞,卷起一阵冷冽的气流。
萧景琰僵在车辕上,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木框,指节泛白。看着苏沐童被谢临煊以绝对霸道的姿态抱走,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埋入对方怀中,一股参杂着嫉妒、愤怒和巨大挫败的酸楚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精心准备的马车,他渴望的独处,他心中翻涌的千言万语……在谢临煊那强势到近乎野蛮的怀抱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定北侯府厚重的朱漆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外面凛冽的寒风和萧景琰那令人不适的目光。
谢临煊并未将苏沐童送回清漪阁,而是抱着她,步履沉稳,径直走向灯火通明的苍梧院。
他身上的戾气未散,胸膛里那团因萧景琰而点燃的怒火,烧得他心绪翻腾。苏沐童被他裹在大氅里,鼻息间全是他身上的气息,那强健手臂传来的力量,让她心跳莫名失序,脸颊的热度久久不退。
书房厚重的门扉被谢临煊一脚踢开,又在他身后重重合拢。烛火被气流带得摇曳不定。他没有走向软榻,而是几步跨到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前,动作带着强势,将苏沐童轻轻放——不,几乎是半放半按着,让她坐上了冰冷的案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