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一个专门来哭丧的老婆婆终于止住了嗓子。
法师才匆匆用桃木剑戳住黄符,嘴唇一张一合,念叨法咒。
薛琼玉揉了揉发青发紫的膝盖,身子软趴趴地让红珠接住。
“红珠……到底什么时候才结束啊?”
蔡家为蔡公子举办的葬礼十分盛大,一连三个主持一起超度亡魂。
薛琼玉为了不耽误法事的进程,堪堪睡了五六小时,便披麻戴孝起了床榻。
“快了,小姐。”红珠心疼地为小姐擦汗,指着房梁上挂着的日晷,“还有一炷香时间。”
薛琼玉一旁是蔡主母,后斜方跪着的是陈清荷。
以她歌女身份,是不被允许跪在蔡主母身侧的,但蔡主母对她多有溺爱,暗中默许。
薛琼玉无聊得打了个呵欠,扯了扯绿珠的袖子,忙道:“那是何物?”
琉璃瓦片上沙沙作响,顺着薛琼玉指尖方向,一只浑身橙黄的小狸花藏起尾巴,小心翼翼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
三米高的房顶就连人掉下去,左右都要摔断一条腿,更别说眼前这只刚出生的幼猫。
祠堂的法事仍在继续,众人对小奶猫的遭遇只有分心的红珠和薛琼玉注意到。
“是只猫,小姐。”红珠凑近她耳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被喧闹的祠堂掩盖。
法事要结束时,陈清荷起身,对蔡夫人行了个礼,扶着太阳穴的位置,匆匆告病。
她在婢女搀扶之下,从薛琼玉身侧途经,将分心于猫咪安危的薛琼玉从游神中扯回来。
披麻戴孝的众人各自垂泪,陈清荷换下了蓝纱,即便是粗糙的丧服,亦遮掩不住天生丽质的美貌。
皆言牡丹开得艳丽,陈清荷此刻倒如同屹立不倒的白牡丹,淡然却素雅。
那抹白色的身影来也悄悄,去也无音,一个拐角处便消失不见。
森严庄重的祠堂继而恢复了方才的压抑,薛琼玉下意识将目光抛去季延跪坐的位置。
干草仍存留膝盖压过的痕迹,甚至还可能留有余温,可方才安安静静的少年,此刻却不见了。
薛琼玉柳眉一蹙,心头涌上一股不安,超度亡魂的法事还在继续,就连自己这种身份都不敢轻易离席。
陈清荷也是在快结束之时请示过,才在蔡夫人的允许之下走,他季延算什么,居然敢擅自离席?
法事一结束,众人各自散去。只留着先前那领了钱财的哭丧婆婆,仍跪在棺材面前卖力工作。
薛琼玉拍落膝盖上的灰尘,空气中弥漫一股烧符纸的烟味。
“去取把梯子来,红珠……”
红珠踌躇不决,左右扫视一番来来往往的人群,吞声不敢言。
搬梯子的动静如此大,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在自己家,是在别人的葬礼之上。
小狸花猫见有人靠近,以为薛琼玉伸手来抓自己,后退几个踉跄,便失足顺着瓦片滚落,吃痛地朝祠堂后那片竹林逃窜。
红珠见薛琼玉紧随其后,抬手叫住她时,人早已迈入了竹林之中。
竹林上翠叶滴下白露水,在一侧水洼地中央泛起阵阵涟漪。
浓白的水雾笼罩住薛琼玉消失的小路,红珠心中暗道不妙。
若是没记错,此竹林中多有竹叶青暗自盘旋于树上,过路书生多有不察,被咬后立即神情涣散,吐血而亡。
官府前段日子也派人砍伐,沿途挂牌,警醒过路无辜之人绕道,可今日却不知为何拦路木牌被取开,薛琼玉误入其中。
薛琼玉一直随小狸猫而行走,忽而一拐角,树影婆娑,白雾四起,小狸猫被她跟丢。
少女气馁苦笑,正要原路折返,耳畔却隐隐约约传来一对男女低声交谈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