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的巨口非但没有闭合,反而撕咬得更加疯狂。
船只货舱口如同一个贪婪的、永不满足的伤口,墨绿色的海水混合着漂浮的货箱碎片、断裂的绳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汹涌灌入。
每一次船体的剧烈摇晃,都让这裂口撕扯得更大,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冰冷的海水已漫过小腿肚,并且还在快速上涨。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比海水更快地淹没了每一个在货舱中奋战的水手的心。
威廉船长被搀扶着靠在相对干燥的货箱上,脸色惨白,腿伤让他无法亲自下水,只能嘶哑地指挥着:“堵住!用木板!压舱沙袋!快!”
但水压太大,堵上去的材料瞬间就被冲开或吸走,货舱的进水警报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一声比一声凄厉,敲打着所有人的神经。
“不行船长!!堵不住——”
“救命——”
就在这时,于霜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鬼,但那双鎏金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穿透昏暗的闪电。
她一眼就看清了混乱的中心——那如同泉眼般喷涌海水的狰狞裂口。
更关键的是,她看到了货舱深处,那些原本应该均匀压载、此刻却因为船体反复剧烈倾斜而严重移位、堆积在右舷一侧的沉重铅锭。
重心,压舱水失控叠加铅锭移位。
父亲日志里关于配重失衡导致复原力矩崩溃的警告,如同烙印般灼烫着她的思维。
“铅锭!”她对着威廉船长和周围慌乱的水手嘶声大喊,声音穿透水声和警报,“左舷,把左舷的铅锭,全部搬到裂口正下方!快!”
威廉船长一愣,随即眼中迸发出醒悟的光芒。
“对!配重,用铅锭压住裂口,快!听珀金斯小姐的,搬铅锭,左舷的!”
老船长的命令带着绝境中的希望。
但铅锭沉重无比,在剧烈摇晃、水深及膝的货舱里移动它们,无异于与死神拔河。
水手们奋力尝试,但进展缓慢,绝望再次蔓延。
“贝利!!”威廉船长对着传声筒嘶吼,“货舱!需要力量!!”
与此同时,甲板上的地狱景象并未停歇。
就在江熠单臂与疯狂舵轮搏斗,对抗着又一个扑来的浪头时,一声带着哭腔的、极其年轻的嘶喊刺破风浪:
“救命!副船长!救我!!”
只见少年水手吉勒在刚才巨浪的冲刷中,被冲离了固定物。
他死死抱着一卷漂浮的缆绳,身体却被汹涌的回流卷向船尾边缘一个被巨浪撕裂的、敞开的污水排放口。
那洞口如同怪物的喉咙,一旦被吸入,瞬间就会被搅碎或拖入深海。
“小吉勒!”威廉船长通过传声筒也听到了呼救声,他猛然大喊。
江熠心脏骤停,一边是货舱告急漏水,一边是吉勒命悬一线,但他却不能同时分身。
于霜没有丝毫犹豫,对着威廉船长和水手们吼道:“按计划搬铅锭!等贝利!”
随即,她提裙一跨,再次冲出灌水的货舱,扑向风雨飘摇、极度危险的甲板。
江熠瞬间明白了她意图,转身,他对着旁边一个死死抱住舵轮基座、勉强能稳住身形的老舵手吼道:“稳住!尽你所能!”
接着,他松开舵轮,在剧烈倾斜的甲板上几个飞跃,抓住湿滑的扶手,直接从领航台滑入下层甲板通道,冲进了汹涌灌水的货舱。
于霜一眼就看到了在污水口漩涡边缘挣扎的吉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