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景家马车拆了徽记,再无顾忌,径直驶向最热闹的一艘花灯船。船身挂满绢纱制成的莲花灯,映得水面亮如白昼,碎成粼粼星光,随波逐流,令人几乎分不清昼夜。景家那人下了车,花船透出袅袅娉娉的影子,一团儿玉软花柔。不一会,船内就飘出婉转的水乡小调。
三个江州来的少年,一时默然。车马停在巷口的阴影里,三人静静听着船里的歌声。
良久,容歆轻声道:“假的,都是假的。花灯是假的,歌声也是假的。还记得那句偈语,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他想享受这种快乐,我可不愿他如意。”
影青目光炯炯:“小姐!那我们要做什么,去掀了他的花船吗?”
容歆认真思忖片刻,摇头:“这船比江州的小舟大得多,就算我们两人都下去,也掀不动。”她目光扫过水面,微微一笑,“不过,倒是可以扮个水鬼吓吓他。”
文竹见她们蠢蠢欲动,脸色发白:“别,二位姐姐,可别下水了,要优昙姐姐知道了,不得把我骂死,还是让我去吧。”
“现在除了优昙姐姐,还有白芷姐姐呢……”影青嘟囔着。
如今自己确实不便下水,但实在不想就这样让景家那人好过。容歆想了想,吩咐文竹:“你把头发散了……还有带上这件素衫。注意安全,速战速决。”
“小姐放心,我的身手您还不知道吗?”文竹见容歆打消自己行动的念头,松了口气,脸上又有了笑,接过素衫团进怀中兜着,一下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多时,车中二人只见水面波光破碎,满船的纱绢花灯摇晃着燃起了火,簌簌下落,浮在池面烧着。
“有人落水了!”那边传来惊呼,紧接着,火光骤起,人声鼎沸!巡街的军士迅速聚集过去。
影青紧张道:“小姐,他们喊得是有贼人当街行刺勋贵!”
看来景家那人落水,比他们原本计划的受惊吓,效果还要好。但是行刺勋贵这么大一项罪名扣下来,若文竹被拿住,便是万劫不复!
“看到文竹了吗?”
“没有呀。”影青焦急万分,“小姐怎么办?”
容歆握住她的手,“文竹不会有事。”她带上幂离,掀起车帘,周围人都在往花船那边涌去,玄甲的军士在人群中来回穿梭。
“我们下车,也过去。”
影青更急:“不行,小姐你不能过去!”
容歆拍了拍影青的手背道:“我们要找到文竹,咬定他是事发后,下水救人的。我以乡君的名头作保,他才不会有事。”
“可是……”影青揪手捶着脑袋,可她实在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懊恼若是优昙或是白芷两个姐姐,一定会有办法。
容歆跳下车,却见一道湿漉漉的身影灵活地钻回巷子,兀自喘着粗气。
“文竹,你还好吗?”容歆快步扶住他。
“我无碍,可那人胆子忒小了,不经吓。我还没扒上船舷,和他对上眼,他竟自个儿吓掉了船!”文竹笑笑,
但容歆神情渐渐凝重起来,“眼下正好赶上有灾民混进城,街上巡查的军士本来就多。他咬定有人行刺,恐怕我们很难脱身。”
影青指着身后路口围聚过来的军士道:“路口已经被堵住了。”
文竹神色黯淡:“我上岸后找了草丛枯叶弄干脚底,但是身上湿透了,没法完全掩盖住下水的痕迹。”
容歆飞快思索道:“先尽量避一避,若实在避不过,就按我刚才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