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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你欢心的事（第2页）

暮色渐沉，最后一缕残阳也仓皇逃走，天地间骤然暗了下来。

然而转瞬，秦淮两岸的万千灯火次第亮起，二人面容很快又映上了温暖的光晕。笙歌隐隐，人声喧嚷，风声交织，徐仪却觉得一缕异样的情愫划过心头，耳边唯留下久久不能平息的激荡。

年关之际，徐达终于回家了。然而，回府的第二日，就受召入宫面圣。

大内，文渊阁里。

此处布置肃穆雅致，四壁设多层楠木书架，典籍按经史子集分类陈列，中央置一方形青铜香炉，此刻香烟袅袅萦绕。

书架错落的殿中，有两人对坐，棋盘上黑白玉石棋子错落，一局残棋尚在胶着。

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此刻身着赭黄色素面常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威严，看起来多了几分寻常人家的随和。

但徐达心里明白，眼前的这位杀伐果决，绝不是随和的性子。朱元璋只是远离了沙场，身上的血腥气淡了些，可并不意味着他忘记了怎么使刀。

“天德，咱俩这盘棋，下了快一个时辰了吧？”

徐达此刻也是一身便装，闻言憨厚一笑：“回陛下，是快一个时辰了，臣这几步棋，走得实在捉襟见肘。”

他身材魁梧，面容黝黑，常年征战沙场的痕迹清晰可见，唯独在皇帝面前，始终带着几分淳朴的敬畏。

朱元璋将白子轻轻落下，笑道：“依咱看，这盘棋还没走到必输的时候，只是你今日心思不在这棋上。”

“臣的心思瞒不过陛下。”徐达忙起身拱手道，“是臣的次子添福又病了，所以心中不免挂念。”

“坐下说。”朱元璋摆摆手，一边研究着棋局一边说道，“可不，没儿女的时候整日拿命拼，这有了儿女，就有了软肋，做事难免要多为他们着想。”

他的目光从棋盘上移开，直视徐达，“咱与你徐天德，乃是布衣之交。自濠州起兵，到如今定鼎天下，始终同心同德，肝胆相照，未尝有过半分嫌隙。”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了几分感慨：“自古以来，君臣之间能如此投合的，少之又少。能善始善终，更是凤毛麟角。”

徐达心中忐忑，隐约感觉到陛下有大事要说，或许是一件彼此心知肚明的事。

对方果然眼神变得深邃，似是随意提起：“咱那几个儿子，你也是看着长大的。太子仁厚，老二勇猛，老三也有将才……”

他话锋一转，落在了第四子身上：“唯独咱那老四朱棣，性子稚嫩了些，却有几分咱当年的影子，骑射兵法，也颇有天分，将来定是个有大气魄的孩子。”

徐达点头附和：“四殿下英武果敢，这两年臣看得分明，确有大哥昔年之风。”

朱元璋满意地颔首，目光灼灼地看向徐达：“你家大丫头，也是天资卓越。连刘伯温都赞她是女中诸生。那老匹夫就没对咱说过几句顺耳的话，倒对你家丫头赞不绝口。”

“此事臣也是刚听说。”徐达面上浮现一抹无奈的笑意，谦逊道：“那孩子也就读书能拿的出手了。昨日家宴，要她弹首曲子听听，竟是磕磕绊绊，不成曲调。细问之下才知，这丫头竟以课业繁重为由，已有数月未曾碰过琴弦了。说什么先生布置的策论看不完。。。”

“哈哈哈，是个伶俐的。和老四挺像。”朱元璋朗声笑道，“你徐天德的女儿我能不知道？即使是选皇子妃，她的品貌才学，也是上上之选！”

朱元璋不再绕弯子，声音带着几分郑重：“天德啊，朕的第四子气质不凡，知道你有个这么好的女儿，就将她配给我的儿子吧。”

徐达闻言，即使心中早有准备，却仍然受宠若惊，他深深叩首：“四殿下与小女也算是青梅竹马，一同在宫中玩耍长大。若能得配四殿下，实乃臣徐家满门之荣！”

朱元璋满意的看着这位情同手足的兄弟，在众臣里，唯有他能称得上自己的股肱心膂。和他结亲一事，朱元璋蓄谋已久，只是总拿不定主意要哪个儿子来配。

此间君臣的对话，被有意无意的传播出去。于是未满十三岁的徐仪，在朝野上下，实打实的有了未来燕王妃的‘名头’。

女儿被内定为皇子妃，徐达本人更是圣眷正隆，得旨年后领军再次北进。魏国公府的门楣一时更显赫赫，在京城中风头无两。不过这都是后话。

此刻，徐达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不久，又有脚步声近，是太子朱标缓步入内。

“父皇。”他躬身行礼，正欲奏几件朝政之事。

就听朱元璋抚须说，已赐婚朱棣和徐仪，待女方及笄完婚。

朱标于是笑道：“徐妹妹德才兼备，父皇与母后早已议定，堪为四弟之良配。”

朱元璋失笑，想起老四这两年为娶媳妇上蹿下跳，殊不知，徐仪本就是他早就为朱棣选好的燕王妃，嘴上却还不承认：“你四弟心眼子太多，若不遂他愿，指不定怎么闹腾。”

朱标也轻笑一声，“四弟少时便不安分。光是翻墙逃学，儿臣就逮着他七八回。”

朱元璋嗯了一声，语气陡转：“没成想这小子如今，倒比你其他弟弟都出息。”朱元璋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再过十年，他就会是大明朝最锋利的刀。也是你的一大臂助。”

朱标垂首，静静聆听。

朱元璋的声音沉闷，却让人不自觉地肃然躬身：“待你将来承继大统，你的兄弟才是你最坚实的屏藩，你要记住了。”

朱标心头微微一震，恭声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父皇说的不错，四弟的才能不容小觑，他该为有这样得力的帮手而高兴，只是，在他低垂的眼眸深处，却有一丝复杂的光芒，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