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精准地剜在王柔远心上最敏感的地方。
她知道,朱樉这是在敲打她,提醒她这个“元人血脉”要认清身份,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王柔远浑身发抖,却不敢反抗,只能任由他拽着,踉跄着被带到刑架之前。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瞬间将她包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出声。
她被迫抬起头。
木桩上的男子,早已面目全非。
面容与躯干遍布纵横交错的鞭痕,有些地方白骨隐现。其间夹杂着烙铁烫出的焦黑疤痕,甚至,十指指甲都被生生拔掉,血肉模糊。
然而,他已无力发出惨叫,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呜呜咽咽”的悲鸣,身体在极痛中不停地抽搐。
两位亲王神色从容地各自落座,朱棣甚至关切道:“二嫂,你也别站着。”
王柔远强自按下心头惧意,缓缓落座,目光不由自主地上移,终于辨出那人的面貌。
血糊了他一脸,五官已模糊不清,嘴巴大张着,宛如一个黑洞洞的深渊。
舌头已被割去,牙齿亦尽数拔光。
“呕……”王柔远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眼泪和冷汗一起往下掉。
然而,她的夫君,秦王朱樉,却如观赏一件妙绝的珍品一般,目光中满是玩味。而那位燕王,更是自始至终,斜倚在椅子上,喝着茶,连眼皮都未曾抬动一下。仿佛眼前这个正在承受无尽折磨的躯体,与路边的一块石头,一只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时间,在死一般的沉寂中流逝。每一瞬,对王柔远来说都是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似乎是觉得乏味了,放下茶盏,起身打破沉默。
“二哥。我看,就到这儿吧。”
朱樉似乎意犹未尽,挑了挑眉:“怎么?四弟这就看腻了?”
“小弟以为,留他一口气,也好向父皇交代。”朱棣笑了笑,走到他身边,语气亲昵如寻常兄弟:“这贾忠被我抓住时,嘴还挺硬,胡言乱语,说是替二哥你行事。”
他顿了顿,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愠色:“我一听便知是诬陷。咱们兄弟的情分,他一个狗奴才岂能挑拨?所以赶早将人送来,请二哥亲自出这口恶气。”
朱樉听罢大笑,笑声在后院激荡,刺得人耳膜生疼,重重地拍了拍朱棣的肩膀:“四弟做得好!兄弟的情谊,岂容宵小离间?”
他的眼光有意无意地掠向面色惨白的王柔远,语气森然:“今后,凡有这样吃里爬外的东西,便当如此处置,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规矩,什么是王法!”
朱樉那张因快意而扭曲的脸,比木桩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人,更让王柔远感到恐惧。
“不过……”笑声未歇,朱樉忽又转眸,打量朱棣,带着几分探究,几分戏谑。
“四弟,你这几年跟着徐叔叔在北平练兵,手段可见长进了。”他走到刑架前,细细端详:“瞧瞧这手段。”
“拔舌,敲牙,剥指甲,还有这烙铁的火候……”
“啧啧。我,也是头一回见。”
朱棣脸上的笑容未变,微微躬身,谦声道:“不过是些军中审讯的粗鄙法子,怎敢在二哥面前班门弄斧?二哥将来坐镇这西北第一藩,威震漠北,必有弟弟不曾见识的雷霆手段。”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朱樉,又将自己的行为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军中常事。
朱棣看了一眼木桩上那个还在微微抽搐的身体,仿佛那只是一件碍眼的杂物。
“二哥,这厮也折腾得差不多了。我看,就将他扔去府衙吧。”朱棣语气平淡,“做个苦役,修城挖石,也算物尽其用。”
王柔远下意识地看向朱棣。这个少年,在亲手主导一场酷刑后,竟然还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物尽其用”四个字。
那份冷静与算计,不逊于朱樉的暴戾,倒真是同出一脉。
“用处?”朱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这种搬弄是非的狗东西,留着他,也是污了你我兄弟的眼!”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从一旁的兵器架上“呛啷”一声,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