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眉头一皱,刚想开口与二哥争论几句。
却见徐仪缓缓抬起头,一脸平静地看着朱樉。
“敢问二殿下。”她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没有一丝波澜。
“若我家真是叛徒,为何吴王妃还要频频请我母亲上门做客?”
记得那一日朱樉被她的反问噎住,张了张嘴,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朱棣却在心里暗叹,自然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如今在父王帐下战功第一的徐达。
看二哥被噎住的模样着实滑稽,但朱棣也自那一日起,对徐仪真有些好奇了,不过五岁,真能这么镇定自若?
后来他和徐仪成了彼此最信任的人,忆起往事才知道,这日她回府后,偷偷在被窝里哭了很久。
但也正因此时一无所知,朱棣才对这个女孩充满了探究之意。
光阴这东西,在孩童的感觉里总是迟缓,可回过头去看,却又快得抓不住尾巴。
在不经意的时光里,朱棣不知不觉花了许多时间观察徐仪。
朱棣发现,徐仪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成为母亲身边的红人。
她实在太过聪明。
夫子教的东西,她总是一点就透,举一反三,时常得到夸赞。
就连父王朱元璋第一次见到她时,破天荒地考了她几个问题。当时就当着满堂的文臣武将,指着徐仪说:
“徐家有女,聪慧敏思,他日必成大器。”
满堂宾客随之附和,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朱棣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个被众人瞩目的女孩儿,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
他已经七岁了,父亲却连一个正经的名字都还没给他取。一时兴起时,倒给他取过“武圣童”这般戏谑的乳名,平日却仍是“老四”、“老四”地唤着。
至于他的课业进退、文武修习,父亲更是无暇过问——或许不是无心,只是乱世之中,父亲的目光从来只投向烽烟四起的疆场与风云变幻的朝堂。
但如今,宴席之中,父亲分明颇有闲暇,却依然不曾对他多问几句。反倒是在文武众臣面前,毫不吝啬地盛赞那个年仅五岁的徐家女儿。
当时年纪小,这些委屈转眼便抛之脑后。只记得自此之后,他愈发想找出徐仪的错处,好像所有人证明,那个被交口称赞的小姑娘,根本当不起这般盛誉。
很快他就有了机会。
那时已经是洪武元年了,整个吴王府都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忙碌之中。
因为父亲要登基称帝了。
府里每日车水马龙,前来商议登基大典的官员络绎不绝,母亲和大哥忙的终日不见人影。
没人再有闲心管一个七岁的皇子是不是按时去上了课。
朱棣于是又一次熟门熟路地翻过了那道高墙。
应天府的街市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喧闹,也多了几分紧张。街上巡逻的兵士多了,行人的脸上表情丰富,有麻木的,有期盼的。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一匹通体乌黑的小马从他身边疾驰而过。
马上坐着一个身形纤细的‘男孩’,身穿一身月白色的箭袖长衫。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却能稳稳地控住身下的坐骑,神情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