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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岁月（第3页）

像是突然找回了四肢，阿莉娅压根顾不上什么形象、什么法案了——她一边狂奔一边向手机对面怒吼：“你没长脑子吗！强行破开！我不管你直接用炸弹炸开还是想办法开锁，现在！立刻！活要见人，死要——”似乎是意识到了这话的不吉利，她像是被扼住了脖颈，突然没了下文，却没有停下奔跑的步伐。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她停了下来。

“改革近乎进行了八年，一切终于都走上了正轨。目前，政局平稳、人民安居乐业，和平也将重回我们身旁。我们总算没有辜负海伦娜的信任。

海伦娜将国家托付给我们的时候，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将亚特兰蒂斯治理好。这份责任太沉重，压的我近乎喘不过气来——每一次法案的提出，我都深思熟虑；每一次投票表决，我都思忖再三。我怕我做的不够好，我怕我辜负了她的信任，我怕她来到我的梦里、谴责我的无能为力。

所以，我近乎全情投入。

而这次，幸运女神似乎终于降临了，我们获得了成功，我总算没有辜负她。”

“布伦登总理的私人住处大门是军用级别的，只能用录入过的指纹打开，我们破不开。”对面传来了模糊的人声，是莱斯的秘书，语气充满急切与无奈。

阿莉娅暗暗怒骂了一句。当时动乱严重，莱斯换大门的时候，她还夸了句他的防范意识，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成了被防的那个。她扫了一眼信息开头，愣是没敢继续看下去。

另一个坏消息接踵而至，兰德代表已经到达大厅，会议即将开始，阿莉娅作为一国总统，于情于理都不能离席。

可只有自己和杨有莱斯家的指纹，一个是国家总统，一个是大秘书长——莱斯肆无忌惮地选择这个时候，就是笃定他们无法脱身，笃定他们为了人民不会放弃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他算对了。

但是，他漏了一个人——副总理康提。

*

那是约莫四年前的一件往事。

在海伦娜的雕像揭幕仪式当晚，四个人在莱斯家聚会，喝的酩酊大醉。

阿莉娅通红着眼眶，揪着莱斯的领子，颠来倒去地讲那几句话，刚开始还有一两句“莉娜说了，你得往前走”，后面却飞快否定了，进而变成了“你不许就这么忘记她”。莱斯边喝边哭，愣是喝到了桌子底下，怎么拉都不肯出来，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的流泪。

另一边，则充满了“学术氛围”。杨仍然保持着沉默寡言的特色，但是恶趣味似乎突然涌了上来，把当时还是总理秘书的康提一路拉到了大门口，非得让这位理工科的天才来试试破解莱斯家的大门——结果当然是失败的。

毕竟，康提学的是化工类，不是机械类。

当时，两人晕晕乎乎的，误打误撞地给康提录上了莱斯家的指纹。莱斯并不知情——当时他还在桌子底下呢。

之后，莱斯也一直没有给康提录过指纹。毕竟康提向来都是敲门而入，给了指纹也不会直接进。而杨和阿莉娅的权限，则是因为两人之前担心莱斯，先斩后奏录上的——还真没担心错——阿莉娅自嘲地一笑。

*

往事几乎是在瞬秒间从脑海闪过，思绪回笼，她飞速拨打了康提的电话，双手发抖，近乎无法按住正确的数字。

在得知一切后，康提飞速从办公室出发，他距离莱斯家可比接待厅距离莱斯家远的多。一脚油门踩到底，什么交通规则、什么安全守则通通被他抛到了脑后，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快些，再快些。

阿莉娅总算松了半口气。但另外半口气还梗在心口，不上不下，噎得她生疼。

她继续往下看去。

“每当我闭上眼，都会浮现她的音容笑貌。一切尘埃落定，我打定主意，要去追寻她的步伐。但同时，我不希望我的死带来政局的动荡。

康提是个好小伙。

我在塞浦路斯大学参观指导的时候，他是负责接待我的学生。这个不卑不亢的孩子待人处事和煦、行事低调、也不缺乏狡黠，对化工行业的看法更是别具一格，让我不由得另眼相看。

这几年，我与他倾囊相授，也算是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我很欣慰，他没有辜负我的期待。他比当年的我更敏锐、更聪明、更有政治头脑，也不缺少一颗赤子之心。

在我死后，作为副总理，他理应接替我的位置。我向你保证，他是这个位置的完美人选。”

康提终于赶到了。

他近乎是摔开了大门，疾步向卧室奔去，血腥味扑面而来。救护车的警报声在窗外呼啸，他却似乎一点都听不见了——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缸水色混着血液，莱斯躺在里面，将将没了呼吸。

他的面色却是安详的、甚至是微笑着的，近乎欣喜、近乎期待。

不再理会所有人的挽留，他挣脱开所有束缚，在黑暗中奔跑，奔向伊甸之东。

海妖塞壬的歌声响起，他像古希腊的水手一般，殷切地投入水中。时隔八年，终于重新触碰到了她的指尖。

“对不起，阿莉娅，替我向所有人说声抱歉。我得走了，我不想让她等得太着急。你们别来拦我，你们也拦不住我，没有人能拦得住我。别担心，我会顺着海伦娜的歌声找到她的。生死再也无法分开我们。”

当康提带有哭腔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阿莉娅脸上已经布满泪痕，几乎无法找到自己的呼吸。

她缓缓闭上眼睛，喃喃道：“你们这两个，王八蛋。”

“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