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既然未曾被他所困,那么我也可不跟他下这局棋。”老板加快了说话的语速。
“不,这局棋是我跟他下,不是你。你也只是我的一枚棋子。”
随着青袍道人话音落下,老板觉得手中紧攥的棋子一动,瞬间脱离了他的掌控,朝青袍道人身前的六博棋棋盘飞去。
老板极力想要看清楚青袍道人脸上的神情,却发现眼前如同被蒙上了一层水雾般模糊扭曲起来。
等他再恢复神智时,发现自己正坐在哑舍的房间内,面前甚至还放着一杯香气扑鼻的热茶。
老板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真回到了哑舍之中,这必然跟之前的小院和咸阳宫一样,都是幻阵。
他没有轻举妄动,看着面前茶杯中袅袅而升的热气,陷入了沉思。
棋子,若他也是棋子之一,那其他棋子,又都是谁呢?
【2】
砖红色的高大宫墙,耀眼的琉璃瓦片,川流不息的古装人群,街对面御用监大门外看着他露出诧异表情的宫装少女……
陆子冈站在秋日午后绚烂的阳光里,有种眩晕的不真实感。
他又做梦了吗?
只是今日这梦境,太真实了些……
挎着小包袱的清丽少女走过街道,站在他的面前,好奇地仰起头问道:“陆大师,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要回去找司正?”
眼前少女浅笑的容颜,跟记忆中含泪挥别的面容重合的一瞬间,陆子冈便已经决定不管此时是否是梦境,都不能让面前的少女再次陷入险境。
陆子冈一把抓住夏泽兰的手腕,急促地说道:“夏姑娘,请跟我来。”
“你怎知我姓夏?”夏泽兰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一双杏目又羞又恼。
陆子冈感受到掌心的柔荑尝试性地挣扎了一下,飞快地表明了身份:“十年前那顿蛋炒饭……”
夏泽兰一怔,看着面前英俊的琢玉师,越看越觉得面熟,她想起他刚刚提的哑舍,“啊”了一声,轻呼道:“你就是隔壁的那个小哥哥!”
陆子冈却来不及跟她解释。
今晚即将发生的壬寅宫变无法阻挡,而且在他用罗盘回去的那次尝试中,就算他阻止了夏泽兰回宫当值,也依然会被锦衣卫当成共犯抓住。那么,干脆现在就逃离京城。
陆子冈牵着夏泽兰的手,大步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去一曾经与少女在一起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是他难以忘记的美好回忆。他后来甚至特意去了趟北京,按照记忆去了前门附近的那个小院,试图找寻一些回忆,但那里现如今已经是改建后的商业街了……
在胡同中穿梭了许久,一直快走到夏泽兰家门口了,陆子冈才注意到路人看他们的目光,立刻松开她的手,真心实意地道歉:“唐突夏姑娘了,子冈确有不能说之隐情。”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夏泽兰抚着被陆子冈攥出红印的手腕,神情极其不解。
陆子冈面对着令他心碎的俏丽容颜,实在没法说出对方残酷的未来,只能率先转身走进一旁的小餐馆。
父母双双在京城过世之后,夏泽兰并不想回苏州老家,而是在扶棺回乡后,重新回到了京城。她一个人支撑不了父母留下来的餐馆,便把铺面租了出去,自己则因为手艺精湛被招入了尚膳监当厨娘。
陆子冈知道穿过这家小餐馆,绕过后厨,便是夏泽兰住的小院子。
此时还没到晚饭时间,小餐馆里一个人都没有,应该都在后厨帮忙处理晚上的食材。眼见着陆子冈轻车熟路地穿过厅堂绕过后厨,夏泽兰只能咬着粉唇大步跟上。
狭窄的小院如记忆般出现在眼前,一罐罐堆叠而起的酱缸,整齐晾晒的干菜,穿好的山蘑菇、萝卜条和堆砌成一摞摞的大白菜,还有房檐下那一串串垂下来的金黄色玉米,带来一股扑面而来的温馨气息。
陆子冈放任自己沉醉回忆三秒钟,随即肃容回头对夏泽兰说道:“夏姑娘,时间紧迫,请你收拾细软,我们天黑前务必要出城。”
见夏泽兰闻言表情有些茫然,陆子冈也不能直接说今晚会发生官变,就算说了对方也不会信的,只能语气坚持地催促她尽快收拾行李。
夏泽兰没法拒绝地走进了屋,没多久便挎了个比之前只大了一些的包袱出来。陆子冈虽然疑惑她为何只带了这么点儿东西走,但眼看着天空中的太阳一点点向西移去,也便没空纠结这个问题了。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事情亟待解决——他并没有路引!
路引算是一种出行的通行证,明朝对于人口流动有严格限制,只要离开家乡百里之外就要办理路引。
而且申请路引也很麻烦,换成现代的理解,就相当于你在北京,想要去南京出个差,必须要先去户籍所在地的居委会填个申请表,申请表里要写明你的姓名、年龄、工作、要去哪里办什么事、什么时间回来等等,巨细无遗。再把这张申请表上交给市里面的相关部门审核,经过一连串的操作才能申请下来一张通行证,也就是路引。
在古代,出入城一般都是需要路引的,虽然每天进出京城的人那么多,也不见得城门口的士兵会检查每个人的路引,但若是被抽查到,而他们拿不出来的话,后果也十分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