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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2页）

赵楠默默拧干布，冰凉的水刺着皮肤。

“孟姨，犯不着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赵楠声音平静，带着一种抚慰的力量，“清者自清。表哥的才学是实打实的，旁人说什么，也伤不了分毫。咱们自己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孟氏看着赵楠沉静的小脸，胸口的闷气似乎散了些，长长叹了口气：“理是这个理……可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疲惫和无奈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头。

“会好的，孟姨。”赵楠的语气异常坚定，“一定会的。”

这“一定”，既是安慰孟氏，更是对自己立下的誓言。

王璟昱的日子，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如水，依旧是天不亮就起身，在熹微的晨光中诵读那些早已刻入骨髓的经义，然后去学塾。然而，平静的表象下，激流暗涌。

“钱师今日又夸昱哥儿了！”一个半大小子冲进王家院子，兴奋地对正在晾衣服的孟氏和赵楠嚷嚷，“钱师拿着昱哥儿昨日默写的《孟子·梁惠王上》全篇，一个字没错！连一个墨点都没有！直呼‘神乎其技’！说咱们余姚县，怕是十年也出不了一个这样的记性！”钱师是县学传道授业，德才兼备的良师。

孟氏晾衣服的手顿住了，脸上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彩，连日来的愁苦都被这消息冲淡了不少：“真的？先生真这么夸昱哥儿了？”

“那还有假！学堂里都传遍了！都说昱哥儿是文曲星下凡呢！”报信的孩子与有荣焉。

赵楠也由衷地感到高兴，但这份喜悦里，又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下意识地望向王璟昱紧闭的房门，少年依旧在里面安静地温书，对外面的喧嚣恍若未闻。

这份喧嚣并未止步于学塾的围墙。王璟昱“过目成诵”的神童之名，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开来。先是左邻右舍带着好奇和羡慕的目光打量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接着是隔着几条街的商户也隐约听闻“王家那个读书种子”。

终于，这阵风，不可避免地吹进了县衙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

黄昏，王家那扇平日里少有人叩响的破旧木门前，竟停着一顶两人抬的青布小轿！虽不华丽，但在这一片贫民居所，已是极扎眼的存在。

一个穿着体面绸衫、管家模样的人，背着手，微扬着下巴，眼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打量着王家低矮的门楣和斑驳的土墙，眉头不易察觉地蹙着，仿佛嫌弃这地方的穷酸气污了他的鞋底。

另一个则穿着皂隶的公服，腰挎铁尺，身形魁梧，一脸的不耐烦，正用铁尺的末端“哐哐”地用力敲着王家那扇薄薄的木门，声音又响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开门！县尊大人传唤！王璟昱速速出来，随我等回县衙问话！”

那“哐哐”的砸门声，像重锤一样砸在赵楠心上。她拖着纺车的手一松，沉重的木架子“咚”地一声闷响砸在脚边，扬起一小片灰尘。

县尊传唤？问话？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底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全身。赵楠眼睁睁看着王璟昱被那两人半推半搡地带出门，少年清瘦的背影在皂隶魁梧身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孟氏踉跄追出，脸色惨白如纸，手指死死攥着门框才没瘫软在地。

"孟姨！"她冲出去扶住妇人发抖的身子。

"楠丫头。。。"孟氏冰凉的手死死抓住她，"李婆子刚说。。。说县尊是要当堂考校昱哥儿，若答不上来，要治他个狂妄欺世的罪过！"指甲几乎掐进赵楠皮肉，"那玉佩。。。我塞给昱哥儿打点用的。。。可万一。。。"

神童之名传得太快，定是碍了某些人的眼。

"姨婆别急。"她搀起孟氏，声音稳得自己都吃惊，"表哥的学问是实打实的。"这话半是安慰半是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