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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王璟昱站在县衙大堂的青砖地上,脚底传来刺骨的寒意。他微微垂着眼,目光落在身前三尺处一块龟裂的砖缝上。砖缝里顽强地钻出一株不知名的小草,已经枯黄,却仍固执地攀附在砖石之间。

“王生,抬起头来。”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王璟昱缓缓抬眼,看到新任县尊大人端坐在案后。县尊约莫四十出头,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垂至胸前,一双眼睛精光内敛,此刻正带着明显的兴趣打量着王璟昱。他穿着崭新的青色官袍,胸前补子上那只振翅欲飞的鹌鹑显得格外醒目。

案几左侧坐着本县名儒张时敏先生,一袭深蓝道袍,面容慈祥却目光如炬。右侧则站着他青阳书院的塾师钱希宠,正紧张地搓着手,但眼中难掩一丝激动和期待。角落里,几个书吏和衙役也伸长了脖子。

“童生王璟昱,拜见县尊大人,拜见张先生。”王璟昱长揖到地,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新任县尊微微颔首,嘴角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免礼。王璟昱,本官履新余姚不久,翻阅旧档,便对那桩牵扯漕粮贪污案。听闻你为破案立下了关键功劳?”

王璟昱心头微动,没想到新县尊甫一见面,提的竟是此事。他恭敬答道:“大人过誉。学生当时只是恰逢其会,察觉了些许不合常理的地方。正逢锦衣卫查案,郑贼在余姚贪污腐败、以权谋私的事迹败露,这才是破案的关键。”

“恰逢其会?”县尊轻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更锐利了几分,“钱先生前日又向本官力荐,言你不仅心思缜密,更有过目成诵之能。三日前只看了一遍《春秋·隐公》篇,便能一字不差地默写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案上拿起一本《春秋》,指尖轻轻敲击着封面,显然对王璟昱的兴趣远不止于破案。

“学生惭愧,记性略好而已。”王璟昱依旧谦逊。

堂下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叹。新县尊对王璟昱的特别关注,尤其是直接点出漕运案之功,让众人对这个寒门学子的分量有了新的认识。

“略好?”县尊的笑意更深了,他随手翻开《春秋》,动作带着考较的意味,“那本官倒要亲眼见识见识。《庄公十年》‘春王正月,公败齐师于长勺’后,接哪一句?”

堂内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钱希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问题刁钻,考的是瞬间反应和精准定位。

王璟昱神色不变,略一沉吟,清朗的声音便在大堂中响起:“二月,公侵宋。三月,宋人迁宿。夏六月,齐师、宋师次于郎。”他语速平稳,字字清晰,“公败宋师于乘丘。秋九月,荆败蔡师于莘,以蔡侯献舞归。冬十月,齐师灭谭,谭子奔莒。”

流畅无误,甚至带着一种诵读的韵律感。

新任县尊眼中闪过激赏,又快速翻了几页:“《僖公二十二年》‘冬十有一月己巳朔’后文?”

“‘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司马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王璟昱对答如流,甚至在县尊眼神示意下,将关键的注释也一并背出,“‘《正义》曰:济,渡也。未既济,谓未尽渡也。’“”

新任县尊与张时敏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那眼神中充满了发现璞玉的欣喜。张老先生捋须含笑,突然开口,声音洪亮:“县尊大人,老朽有个不情之请。如此奇才,何不试试倒背?也让老朽开开眼界?”

满堂再次哗然!倒背经书?这简直是对记忆极限的挑战!

王璟昱眉头微蹙,随即舒展开来。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仿佛在脑海中将那无形的书卷倒着展开。片刻后,他开口了,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

“也哉乎呜呼,矣死战以,也亡将国,食不君为——曰言左。”他背的正是《宣公二年》结尾处惊心动魄的“赵盾弑君”一节,字字句句,从最后一个字开始,逆流回溯。

“啪嗒——”张时敏手中的茶盏盖子失手滑落,在几案上清脆地跳了一下。新任县尊更是猛地站起身,手中的《春秋》“啪”地一声掉在案上,他本人却浑然不觉,只是难以置信地瞪着王璟昱。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张时敏拍案而起,白须激动地颤动,眼中精光爆射,“老朽活了七十有三,阅人无数,记性超群者也见过几位,然倒背如流,闻所未闻!此子之才,岂止于记诵?分明是心窍玲珑,文思自成天地!”

新任县尊这才回过神,脸上满是兴奋的红光,他看向王璟昱的眼神,已不仅是欣赏,更添了几分郑重与期许:“王璟昱!本官今日方知,钱先生所言非虚,旧档所载更是低估了你!破案需明察秋毫之末,治学更需博闻’强识之基。你有此天赋,实乃上天赐予我余姚之才!”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本官特允:自今日起,王璟昱可随时至县学藏书楼借阅典籍!凡楼中所藏,任尔翻阅!”

王璟昱心中剧震,深深一揖到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学生……叩谢县尊大人厚恩!定当焚膏继晷,不负大人期许!”

“好!”县尊抚掌,“记住,本官在余姚一日,便盼你一日精进!今年秋闱,本官拭目以待!”

张时敏也抚须笑道:“县尊大人慧眼识珠。此子面相清奇,眉间紫气氤氲,他日成就,或不在当年谢迁之下!”这句重量级的预言,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大堂的气氛。

王璟昱再次行礼,在众人或惊叹、或羡慕、或复杂的目光中,缓步退出大堂。走出县衙大门,冬日的阳光似乎比来时更加明亮温暖,洒在他清瘦却挺直的肩背上。他眯起眼,望向湛蓝高远的天空,心中那因漕运案而埋下的种子,被新县尊的赏识与张时敏的预言彻底点燃,一股前所未有的激流在胸中奔涌。前路,似乎在这一刻被照亮了许多。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家中柴房里,另一场悄无声息的变革正在发生。

赵楠蹲在柴房昏暗的角落里,面前摆着那架费尽心力得来的五锭纺车。这段时间跟着着孟氏一起干活,赵楠对纺布已经驾轻就熟。冬日的阳光从狭小的窗缝中挤进来,在尘土飞扬的空气中划出一道细弱的光柱,正好落在她手中的棉条上。

“这个锭子的角度不对。。。。。。”她喃喃自语,用一块捡来的锋利石片小心地刮削着第三个锭子的底部,“倾斜度应该再大一些,这样纱线才不会断。”

三天前,当她终于拖着那架沉重的纺车回到王家时,孟氏和王璟昱都被县衙突如其来的传唤惊得自顾不暇,根本没人注意到她偷偷藏进柴房的“宝贝”。这给了她充足的时间研究这个时代的纺织工具。

作为一个穿越者,赵楠前世虽然不是什么纺织专家,但基本的物理原理和机械知识还是有的。眼前这架三锭纺车虽然结构简单,却已经包含了多锭纺车的核心原理——通过一个主动轮同时带动多个锭子旋转,成倍提高纺纱效率。

问题是,这架纺车显然出自某个乡下木匠之手,做工粗糙,三个锭子的角度和高度都不一致,导致纺出的纱线粗细不均,还经常断裂。赵楠花了整整两天时间,用石片和碎瓷片一点一点修整每个锭子的角度,又用破布条缠住主动轮的轴以减少摩擦。

“再试一次。。。。。。”她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将准备好的棉条搭在第一个锭子上,右脚踩动踏板。吱呀一声,三个锭子同时转动起来。赵楠全神贯注地控制着右手抽纱的速度,左手均匀地输送棉条。

光柱中,三根细若游丝的棉纱渐渐成形,在锭子上缠绕成均匀的线圈。这一次,没有一根断掉。

“成功了!”赵楠几乎要欢呼出声,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她小心翼翼地继续踩着踏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五根同时成形的纱线,仿佛看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这架经过改良的三锭纺车,效率是普通单锭纺车的两倍不止。更重要的是,她纺出的纱线细密均匀,质量远超市面上的普通棉纱。这意味着什么,赵楠再清楚不过——在这个纺织业刚刚萌芽的时代,优质的纱线就意味着白花花的银子!

“得想办法弄到更多的棉花。。。。。。”她一边继续纺纱,一边在脑中飞速盘算。余姚本地不产棉,棉布多从松江一带运来,价格昂贵。但若她能纺出更细更均匀的纱线,织出的布匹品质将远超市面上的普通棉布,利润空间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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