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权森严,世家实力被重重打压,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真是谢家人,又怎么会沦落……又怎会在这雀山,当什么山大王呢?
她很快恢复情绪。她注意到这陶杯,呈灰青色状,没有上色,但拿到手中却觉得细腻非常。
时下上层间流行白瓷。但烧瓷工艺稀少,民间流行的还是质朴的陶器。陶器烧制不难,但想烧制出各种花纹样式或者异型状却是不易。奚愔手中的陶杯上有水波纹,整体样式像是狸猫外形,古朴可爱。她拿近看,又闻到悠悠花香。
“这是金果花茶,姑娘如果喜欢,明天我让广玉送些给姑娘。”谢盛道。
奚愔也不推脱,她点了点头:“奚愔。”
她问:“你是谢家人?”
谢盛轻笑,“奚姑娘倒是问得直接。”他摇头,“我不是什么谢家人,奚姑娘却是奚家人。”
奚愔也不惊讶他能猜到自己的家世,她道:“奚家已经不复存在,我现在也不是奚家人。”
两个人互相打着哑谜,一时间空气凝住。
奚愔拿着陶杯轻轻摇晃:“不知道杨镖头他们现在何处?”
“唔……”谢盛停顿片刻,才道:“他们被关押在一起,不答出这批货物的雇主是谁,便不会放他们出来。”
他笑了笑:“姑娘知道他们的雇主是谁吗?”
奚愔抬头看了他一眼。
初见时奚愔便觉得谢盛长得好看,他穿着身交领窄袖,整个人被婆娑的树影包围住,带着冷意。现下近距离接触,奚愔发现谢盛却长了双桃花眼,将他浑身凌冽的冷意压住,这会听到笑声,眉眼间却没有笑意,眼角微微上挑,让人望而生畏。
奚愔道:“不知。我们恰好半途相遇,又听杨镖头说要从过这雀山去宁州,便委托他们护送我和平彤一路。他们押送的货物是什么,雇主是谁,我一概不知。”
谢盛问道:“姑娘怎知,这里便是雀山?”
奚愔握着陶杯的手捏紧,她将陶杯放下,面上却不显:“难道这里不是雀山?”
谢盛又说了句废话:“这里正是雀山。”
他拿起水壶又给奚愔斟了盏茶:“雀山在之前不见经传,虽偶有外人误入此地,但无论是留下还是离开,皆没传出什么名声。直至一年前,这里第一次来了一支商队,领头的说,他们要带着运送的这批货物,穿过雀山,去往宁州,终点说是去发羌。后来陆陆续续又来了些人。有官府运送粮食的,有说要去宁州寻亲的。每一次基本都是二三十人的队伍。”
谢盛看了看奚愔:“杨镖头这批,是这一年间的第六次。”
奚愔的心渐渐往下沉,鼻尖的金果花茶茶香愈发浓烈:“他们都是为了什么?”
谢盛道,“他们都从建康来的,有从荆州来的,有从益州出发至此。”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也有像姑娘这般,千里迢迢从长安到这里。”
奚愔愈发沉默。
谢盛起身,去内间拿了纸笔。
他拿的这张纸与方才外间那些用来练字的纸张有明显区别,这张纸细腻白皙,奚愔瞧了瞧,应该是蚕茧纸,价值千金。
只见他挥毫间在纸上落下一个字。
“玺”。
他带着尽数掌握在手中的笑容:“他们皆是为此。”
奚愔觉得这人实在有些可怕。
她稳着情绪,语气平静:“这字委实不好看。”
好丑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