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灯的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连带着发梢都跟着轻轻晃动。
他低低笑了:“大晚上的聊什么工作,”他走过来,指尖轻轻敲了敲纸页边缘,“况且你才刚加入,旅途劳顿还没歇过来,我可不是那种剥削人的黑心老板。”
“可思路不及时记下来,明天说不定就忘了。”云荼抬头看他,眼里还带着讨论工作时的亮光。
陈澍却已经关掉了厨房的主灯,只留着岛台上方一盏暖黄的小灯。“记在脑子里就行。”他拿起她的纸笔放回原位,“时间不早了,”他看了眼手机,“已经九点多了。你今天从沪市赶回来,高铁转大巴折腾了大半天,肯定累坏了,今晚必须早点休息。我送你回去。”
两人并肩走在社区的小路上,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随着脚步轻轻分开。
白楼的灯大多已经熄了,只有休闲区还亮着盏磨砂玻璃灯,暖黄的光晕透过窗户漫出来,隐约能听到宋青昱和林雅的笑声。
路边的草丛里,虫鸣此起彼伏,有的尖锐,有的低柔,像在合奏一首专属山间的夜曲。晚风带着草木清香,混着泥土的湿润气息,把白天残留的燥热都吹散了。
“你刚回来,住得还习惯吗?”陈澍忽然开口。
挺好的,”云荼看着脚下的石板路,“房间很安静,空气里有茶香,睡得很沉。”在沪市时,她总要靠吃褪黑素才能入睡,可今天午睡时,闻着房间里淡淡的茶香,竟一觉睡到了天黑。
“那就好。”陈澍的脚步顿了顿,“老宅那边……要不要明天上午去看看?我陪你。”
云荼的心轻轻动了一下,她转过头,月光落在陈澍的侧脸,他的眼神很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好啊。”她轻声回答,“其实我一直想去,就是有点怕……怕什么都没了。”
“不会的,”陈澍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有些东西,就算房子塌了,也还在心里。”
走到归隐居楼下,木雕拱门上的“归隐居”三个字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云荼停住脚步,抬头看向三楼的窗户:“我到了。”她知道他们有专门的员工宿舍,没在这栋楼。
陈澍站在楼下,仰着头看她,“早点休息。”
“你也是。”云荼朝他挥挥手,转身走进楼道。
走到三楼走廊,她忍不住从窗户往下看。陈澍还站在楼下,月光把他的影子铺在地上,又长又静。
这天晚上,云荼失眠了。
她对接下来的路途感到迷茫,却不是因为工作,她迷茫的是陈澍,是这个突然闯入她“逃离计划”的故人,是这份突如其来、让她措手不及的悸动。
可这份悸动让她不安。
工作使然,她习惯了用数据衡量价值,用逻辑分析关系。可面对陈澍,所有的理性框架都在崩塌。她分不清自己留下的决定里,有多少是因为社区的潜力,又有多少是因为他眼里闪烁着的热忱。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床上,驱散了眼前的黑暗,心里的迷茫也渐渐淡了些。
或许不用急着找到答案,就像旷野社区需要时间成长,她和陈澍之间,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需要时间慢慢发酵。
云荼终于闭上眼睛。
夜色渐渐褪去,第一缕晨光越过茶山顶,新的一天,悄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