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陈妈妈耐着性子说了很多,宋且安便觉得日子在这碎语中被叠了起来。
转眼已来镇上一年有余,虽是早已习惯镇上时好时坏的天气。望着不留半点儿情面的雨,也在心中暗暗嗔怪。
天公不作美,可惜铺子里本就清净,如此捉摸不透的天气更让街上的人白白减掉三成,别提等下进铺子的客人,怕是要少一半了。
方才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转而连那树叶统统被打得翻卷,越发愈演愈烈。
宋且安步至窗下,伸指拂过窗沿,转身吩咐冬词:“把东边窗子关紧些,莫要让雨打湿缎子。”
“晓得了。”丫鬟冬词应下,抬手扶住窗扇,用力将两扇往中间阖。
手中动作利索,嘴上也不空闲,对着窗户小声嘀咕:“这缎子织法讲究的紧,一群眼盲心浊的净盯着案板上的油星子!”
旁人听不出意思,她不会不明白。
不怪冬词抱怨,库里几批好料子如今无不蒙上薄灰,现下连个问价的都没有。
“小娘子,吃果脯吗?”冬词取来食盒,端出两小碟。
她指尖捻起一颗蜜枣,抬指送入口中,舌尖却泛着些苦涩。
不知是不是老天还有意刁难,各地还民不聊生。
多地闹虫灾,而后要是运气好,还能留着点菜叶子。若是时运不济,地里单剩光溜溜的杆,活像拔了毛的鸡。
还有数不胜数的天灾,压得百姓叫苦不迭。尽管朝廷派人赈灾放粮,面对这天降灾年,纵有经天纬地的本事,此刻也是以卵击石。
再下去,她怎对得起夫人救命之恩?
“冬词,我去库房看看。你在这儿看店,切莫怠慢客人。”
宋且安拾起墙边的油纸伞,快步跨过门槛。
不曾想这雨卷着风一道儿来,即使有个准备也被雨打了个措手不及,伞面还未完全撑开,半边肩膀已被打湿。
冬词一惊,放下拭布追出门去,“小娘子有什么事奴婢去办就成,这么大雨何故出去?”
“不打紧,我有要事。”宋且安转过身子,留意到她没撑伞便赶出来,语气又故作严肃,“反倒是你,快进屋,别淋湿了。”
过后见冬词进屋单是露个脑袋,对着她大声喊道:“雨天湿滑,小娘子定要当心呀!”
活脱脱把她当三岁稚童的语气听得宋且安无奈摇头。
库房离铺子不远,从正门出来沿街直走百米,见酒肆后右转,走入条窄巷子,再行几步路便是库房正门。
宋且安躲至檐下,捏住伞托往下拉,将伞收住。把伞斜斜地往墙上一靠,开始在腰间的荷包里摸索,取出用红线系着的那枚钥匙开了门。
“咳……”宋且安忍不住偏过头,用帕子遮住鼻子勉强止住咳嗽。
门刚推开条缝,一股呛人的灰尘便涌出。将门完全打开,通通气儿,味道方才消散些。
点亮油灯,屋内的陈设一览无余。
墙边的布料几乎要顶到梁上去,各种颜色错杂摆放,看得头晕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