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笑笑进了院子,进门只见陈妈妈一人。
院内她拿着柄黄铜剪子站在树下,手探进枝叶中,腕子转动,避开几朵白玉兰的花苞,对着黄叶“咔哒”一声。
叶子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正巧被宋且安踩到。
陈妈妈愣住,目光从那素履往上视去。
看清来者何人,忙放下剪子,“小娘子。”
“陈妈妈,吴姨还在歇息吗?”宋且安晃晃手中的盒子,“我给她带了糕点。”
陈妈妈从她手中接过糕点盒,“夫人在屋中翰墨,您要进去么?”
宋且安点头,径自举步,在正屋门前停下,叩手轻敲门。
“进。”
推开风门,不及敛衽,却猝然顿住,轻声抽泣。随后当作无事发生,抢步趋前询问,“吴姨,您可还安好?”
“我本就无事。”吴氏搁下毛笔,露出往日和煦的笑容。
沉默许久,捏了捏眉心,“只是昱初那孩子,我真不知如何面对。”
“您当真要留他学习吗?”说起季昱初,宋且安胸口闷闷的。
从前不论何事,夫人皆处变不惊,今日方初见她如此伤心。
若季昱初久留于此,恐怕徒增其悲戚。
吴氏的话含在嘴里成叹息,“好孩子,我知你是挂怀我,可昱初我定是要留下的。”
“你可知他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我与他母亲虽五年前断了联系,也知晓他父亲宠妾灭妻,对这孩子不管不顾,方促成今日这般局面。倒现在,怕是整个季家没有任何人能庇护他的。庶子对家产虎视眈眈,倘若再无技艺傍身,今后一定空有嫡子的名号了。”
“身上沾着浪荡气也无妨,我唯独盼他心头揣丘壑,自明脚下为归途,步步露锋芒。”
院内枝头斜映,风吹白玉兰,青砖苔痕间落下点点白。
她与吴氏言谈良久,出屋子时刚过申时。宋且安随意拂开台阶上的花瓣,转身坐下,百无聊赖地仰头望天。冬词跑来询问晚膳有无吩咐,被她随口敷衍走了。
夜里风凉,冬词折返回来拿过薄斗篷给她披上,默默退到灶房帮忙。
宋且安用手把斗篷拉进怀里,鼻尖发酸,忽地想哭。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细细回忆方才的对话。
“受伤了?过来给我瞧瞧。”吴氏在最后关头轻声喊住她,目光停留在膝盖上久久不移。
只是进门前的匆匆一瞥,竟就被捕捉到那些许不自然。
她慢慢挪步,不敢看吴氏的眼。
裙裾往上掀了些,原本光洁的皮肤几处深浅不一的淤青,膝盖高高肿起,泛着不正常的红。
料想的责骂声并没有如约而至,抬眸却见吴氏呼吸发颤,
“若是被人欺负,你尽管讨回去。我吴家的孩子,哪轮得着外人欺辱。”
她喉间像哽着团棉花,发不出声响。
正如现在这般,被人欺负时咽回去的泪,待听为自己撑腰的话语时,恍然回神竟和玉兰这般簌簌落了满襟。
抬手胡乱擦脸,原是冬词来了,“小娘子,周大娘送来样本请您过目。”
她慌忙起身,背过身去,却因膝盖有伤没站稳,险些摔倒。
冬词上前搀扶,却被阻止,“灶房那有动静,许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