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跳出来的,公都周心中已有数,可暗中藏着的还有无数,便是前世他死前,他见到的也只是冰山几角,能多揪出来一拨是一拨,总不能让这些跳梁小丑,这世还能到他面前蹦哒。
公都周还有许多事要去做,必不会让上世最后一幕出现在他眼前。他翻了翻手边的公文,跟陈坡继道:“王县令已上任通县三月了吧?”
“是,正好三月。”陈坡在心中一暗算,正好算出这个数字,不由朝比他还清楚此事的大公子看去。
“通县的煤山他也应该换好人马了吧?”
“这个,我暂时没收到消息,我等下就着人去通县一趟,亲自问过再来回禀您。”陈坡道。
王守德是大公子扶持的县令,大公子跟四方角逐,兑换出去不少利益,方才拿到通县县令这个位置。
如今三月已过,若是王守德连通县供给京城用度的煤山都没拿到手,这县令也可以换个人当当了。
“好,你去问问。”这事公都周上世过了一段时间才过问,这世此事要提前一点,他好布局。墨迹已干,公都周拿信封装信,欲要点火封蜡,这时陈坡过来从旁边的烟筒里取出火折子吹火,公都周把封印给他,随口淡淡道:“煤山的山主要是空下来了,跟王大人说说,这山主我已有人选了。”
“属下斗胆一问,是谁?”陈坡烧印,犹豫一记,还是问道。
“我岳父。”
您岳父?
陈坡被那吹燃起来的火折子烧出来的丝缕烟气呛得直咳嗽不止,便连烧印的手都止了,咳嗽了好几下方才止住气,错愕看向他跟随的年轻主上。
公都周看他一眼,伸手朝他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印和火折子,自行烧了片刻,沾蜡封印,直到把信封给了陈坡,方才对刚才沉思不动此时忙不迭双手接过信封的陈坡道:“那处是新煤山,还能挖一些年头,我岳父过去,能在那个位置上结交不少人。”
沈氏颇为她父亲费过心,但也知晓她父亲没功名,就一副好脾气和清醒的头脑,身后的大背景就是她祖父和她还有她大弟,可沈老尚书的对手也生猛,盯着她家死咬着不放,她那大弟弟跟着自个儿,也是受累不少,她父亲要是再出头,是最被容易陷害弄死的那一个。
她父亲当官是不可能当官的,权贵的特权也有度。公都府和沈府皆在风口浪尖上,依她父亲的能力,承担不了那个被推到台面上风光无限所带来的后果。
是以,一向看得明白的沈氏从未动过此念头,便是有人故意在她面前怂恿她让他为她父亲谋个一官半职,她当面神色不显,回头便会令人把人查个底朝天,从不相信人家这是为着她好,也从不把这些事捅到他跟前来。
沈氏有沈氏的骄傲,边界,决断,清醒。
但她父亲身为沈家大爷、沈府继承者的身份,底下同母而出的亲弟弟颇具才干,他在暗中憋着劲死读书读出了出息,在五十多岁那年取得了功名。其庶弟们也各有各的本事,替沈府出外办事,也在外面养出了独属于自己的人马和财力,想要镇住沈家这些出了好几个人杰的弟弟们,她父亲光当一个老好人是不够的。
上辈子他是等到沈实康这个儿子站于朝廷前列,代他撑腰,父子俩方才镇住沈府那群被沈老尚书喂养大却想悄悄独飞的鹰,没让沈府被分家分业,大象变瘦马。
沈父沈兴有接人待物的能力,但读书委实不行,让他作诗论策,他能急得把头发挠干。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当父亲还是可以的,沈老尚书把孙女当供自个儿驱使的家奴用,沈兴在沈府却是顶住了他父亲尚书的压力,不让尚书府那驱使孙女做事的信频频落于公都府。
沈氏有一年跟来探望她的父亲说想回家,那高大的西北老汉子落着泪,牵着女儿的手到他跟前跟他说:大人,你就让我带我儿回家罢。
公都周自是不可能让其带走自己的妻子,但对沈氏好的人,他记在心里。
既然有这一世,他会扶他这老丈人一把,让其不像前世那样因天资不足,就像一只羊落入狼群那般疲于奔命、惶恐不安。
手握实力,方才让人真正地忌讳、敬畏,乃至向其讨好,求全。
“他是自己人。”有些事,跟陈坡说还为时尚早,这都是他成亲后才能说的事了,公都周便跟陈坡道。
“是,某知道了。”陈坡一听,便不再发问。主上这个身份的人的有些安排,也不是他这个师爷一时能猜得明白的。
位置不同,看到的情况不同,高度也便不同。
“去罢。”
“是,陈某告退!”陈坡领了吩咐,拿过两封封了蜡油的信,告退而去。
这边巫行安用最快的速度从内库拿了东西,从公都府而出,前去位于京城西方的沈府。
他身后背着放妆奁的软棉木箱,身前负着其余礼物,骑马抄能过马匹的小道在日落之前赶到了沈府。沈府的人初见他,一听他是公都府大公子身边的内管事,门子顿时松开了前来帮他牵马的手,跑到门前推开了大门,与他道:“大管事的快请进,我这便快快去禀我们家大夫人,大夫人平日里头就在前堂做事,很快的,还请您稍候。”
门子说罢,也不管那被他大打开的大门,拔腿便跑,留下巫行安看着被他丢在地上的缰绳沉默片刻,又回身过去,把缰绳拾起,牵着马儿静站在沈府大门前,静候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