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守卫出来回话:“殿下请王妃与芳春姑姑进去。”
池萤深吸口气,缓步踏上汉白玉石阶。
宝扇与香琴正要随之进去,却被守卫拦下:“殿下只说让王妃与芳春姑姑进,其余人等一概不得入内。”
两个丫鬟只好退至一边。
昭王的贴身太监元德在门前笑脸相迎,施礼道:“王妃万福金安。”
池萤见他面白无须,嗓音细柔,想是昭王殿下从宫中带出来的宦臣,忙叫起身。
芳春姑姑与元德相熟,边入内边问:“听闻林院判今日也来了府上,殿下的伤势可还好?”
元德道:“殿下恢复得尚可,先前那几道伤已有好转趋势,双眼也重新上过药了,只是……”
他目光流转,暗自扫过一路默然不语的王妃,出于谨慎,到底没将殿下眼睛的情况如实相告。
池萤并不在意,循梯而上,慢慢地,有淡淡的药香与伽蓝香沁入鼻息。
直至顶楼寝屋,步入屋内,便见一人倚榻而坐,着霜白寝衣,雪纱覆眼,衣襟半敞,隐隐露出一截白色纱布,手臂随意搁在紫檀木几上,一名长随正替他包扎换药。
元德:“殿下,王妃到了。”
池萤垂下眼帘不敢多瞧,躬身施礼,小心翼翼将帕子归还。
晏雪摧轻牵唇角:“不过一方帕子,倒叫王妃费心了……这是你亲自洗的?”
池萤不知他为何这样问,想是生性喜洁,不愿叫那些粗手粗脚的婆子碰他的帕子吧。
思及此,她如实答道:“是。”
帕子送至,她不欲多待,想着寻个由头告退,倏忽听到昭王轻“嘶”了声。
满屋人瞬间绷紧神经,替他换药的长随青泽手一抖,当即跪下告罪:“殿下恕罪,是奴不知轻重……”
晏雪摧眉心微蹙,却只是道:“无妨,你下去吧。”
青泽额头冷汗直出,浑身发抖。
他办事向来仔细,否则也不会留在殿下跟前伺候,上药更是做惯了的,方才也是寻常涂抹伤药,力道放得很轻,不知哪里出了差错,竟弄疼了殿下……
要知道,殿下昔日身中数刀、伤口拔箭都是一声不吭的人。
难道当真是他一时失神,手下失了轻重?
元德正要上前替昭王上药,芳春姑姑朝他使了个眼色,“王妃既在此,不如让王妃替殿下上药可好?”
池萤简直猝不及防,下意识便想以手法生疏搪塞过去,却没想到昭王薄唇轻启,吐出一字:“可。”
她更是骑虎难下了,“妾身从未做过……”
芳春笑道:“万事都有头一回,王妃温柔体贴,心细如发,何愁做不来?”
元德偷眼看昭王,见自家主子弯唇不语,心中了然几分,把药递过去:“王妃试试吧。”
池萤无奈,只得接过金创药,手指攥紧瓷瓶,缓缓上前,在昭王面前倾身。
清甜的橙花香悄然漫过鼻尖,那忽远忽近、似有若无的温热呼吸拂过他小臂的伤口,又带起皮肉愈合期间滋生的暗痒,晏雪摧不动声色地收紧了掌心。
池萤这一刻甚至在想,要不装作毛手毛脚弄疼了他?往后芳春姑姑顾忌这一点,也会打消推她上前伺候的念头。
可一想到昭王阴鸷嗜杀的性子,得罪了他,不知会遭到怎样的报复,她还是摒弃了这个想法。
目光甫一落在男人手臂狰狞的伤口,池萤瞳孔微震,霎时回神。
伤口并不平整,有细线缝合的痕迹,边缘翻卷的皮肉猩红扭曲,狰狞骇怖,难以想象当时是何等的惊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