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雪摧唇角勾起,轻声询问:“王妃?”
庄妃也瞧了过来,却只见儿媳在七郎的注视下脸颊绯红,满是羞涩甜蜜,正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啊。
也是这时留意到池萤耳下轻晃的玉髓耳坠,她自然认得这件首饰,朝晏雪摧挑眉问道:“这耳坠可是你亲自挑的?”
晏雪摧抿唇,“让母妃见笑了。”
庄妃笑道:“我就知道你眼光不错。从前那刘阁老钟爱瓷,你小小年纪便能看出开片火候的不对,沈尚书喜爱玉,你也能对质地、光泽和雕工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玉熙公主的生辰,你送的八宝璎珞最得她喜爱……这副耳坠也是极衬王妃的,她肤白,戴这个好看。”
池萤沉默地看着眼前谈笑自若的男人,心中漫开几分酸楚。
就像膳夫失去味觉,琴师双耳失聪,将军双腿残疾,他看不到这世界,所以再也无法裘马轻狂挥斥方遒,也看不到这春夏秋冬四时之景,那上等的珍宝器物,经他的手,却只成了一副灰暗冰冷的躯壳。
人都有对美好事物残缺的惋惜,池萤自然也不例外。
庄妃这时想到什么,关切道:“颖月,你近来风寒可否痊愈了?”
池萤听到这声称呼,当即回神,尽量平静如常地回应:“都已痊愈了,劳母妃担忧,是儿媳的不是。”
庄妃:“一家人不说这些。”
她含笑打量面前的小夫妻,“你们新婚尚不足一月,七郎那些公务也该适当放一放,准时下值总能做到吧?多陪陪颖月,咱们府上冷清多年,也该热闹起来了。”
池萤听懂了这话的意思。
虽知昭王无心男欢女爱,必不会与她同床共枕,自己也不会在王府待多久,总要离开的,可听到这方面的调侃,还是羞愧得红了脸。
琼林姑姑也在旁打趣:“娘娘您瞧,王妃都害羞了。”
池萤只觉无所适从,可考虑到庄妃的病情,只好配合着说了会儿话。
好在没过多久,庄妃便有些神色倦怠了,见昭王起身告退,池萤也暗自松口气,帮着搀扶庄妃回床榻。
转身时才惊觉两人方才所坐的鼓凳恰好就在昭王左前方的位置,他要出门,势必要准确无误地绕过鼓凳才不会绊到腿,眼看着昭王就要撞上去,池萤心一紧,几乎本能地上前扶住他手臂,“殿下……”
她惊魂未定,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嗓音道:“当心脚下。”
晏雪摧默然片刻,感受那掌心覆上他手臂的温热与紧致,他闭上眼睛,按捺住皮肉下涌动的妄念。
池萤没留意到他轻微的神色变化,却似乎摸到他腕间强有力的脉搏。
与她急促慌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哪怕只是情急之下不得已的接触,她还是深觉窘迫,扶着他绕开鼓凳,便及时松开手,小心翼翼跟在他身侧。
晏雪摧只觉手臂的触感缓慢消失,那顺着她掌心渗进衣料的一点温度也慢慢消散了。
他眉目微垂,像被抽走了什么,细微的空落感如蛛网般在心底蔓延开来。
池萤行至廊下,待凉风吹去面上的燥意,心绪才慢慢平复下来,想为自己方才的唐突解释两句,又想说请他不必将庄妃娘娘的话放在心上,圆房之事不急,却不知如何开口。
护卫在石阶下候着,见昭王出来,立刻将竹杖递上。
芳春姑姑侍立在侧,寻机上前道:“殿下,如今王妃风寒痊愈,殿下的伤也已大好,何不早日回漱玉斋居住?庄妃娘娘盼着您与王妃早结连理,再这般拖下去,娘娘这边恐怕不好交代……”
池萤心头咯噔一声,见昭王顿住脚步,赶忙说道:“殿下日理万机,公务繁忙,这圆房之礼……”
“圆房之礼,”昭王指腹压过杖首镶嵌的墨玉,从善如流地朝向芳春,“便依你的意思,着手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