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这一点后,池萤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所谓替嫁,不过是等价交换,一切都是为了给阿娘治病,走到这一步已不能回头,她需要继续付出时间,险中求生,小心应付,而不是被他一举一动牵动情绪,忘记自己的来时路。
便是开门迎客,也要应对形形色色,或刁钻或跋扈的客人,遑论她要面对的是一个恶名昭彰的皇子。
思及此,池萤坦然回应道:“殿下谬赞。”
手指还在他掌中,她假借收拾帕子不动声色地抽离,又忙着回头整理床铺。
指节湿意消散,连同那酥麻的余韵也缓慢地褪去,晏雪摧灰眸暗沉,心底泛起难耐的燥郁。
他蜷起掌心,莫名想要将那柔若无骨的触感攥在掌中,留得更久些。
池萤对此毫无察觉,轻手轻脚躺回床内,心里虽然想通了,但要她立刻从容不迫地与他行周公之礼,还是有些难度。
她悄悄瞥他一眼,说起别的话题:“母妃中毒一事,殿下查得如何了?”
晏雪摧等待指尖温度散尽,再开口,嗓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有些线索。”
他不欲多说,池萤也不会刨根问底,斟酌片刻道:“今日芳春姑姑也同我提过入宫谢恩之事……”她顿了顿问,“殿下打算何时入宫,是要等查明真相之后吗?”
晏雪摧唇边泛起一丝兴味:“嗯,你想早日进宫?”
池萤忙摇头,“我就是问问,殿下若有安排,我也好早做准备,以免在……在父皇面前失了礼数。”
晏雪摧沉吟片刻,“三月下旬宫中设群芳宴,届时皇室宗亲皆会到场,王妃可随我一道前去,借此机会也见见本王这群兄弟姊妹,可好?”
池萤怔然,没想到他会选宫宴这日。
最佳的入宫请安时机是只拜见过帝后,便直接打道回府,如此她便无需担心见太多人而露馅,可若是还有皇子公主们在场……据她所知,池颖月是见过惠贞公主和不少高门贵女的,真若迎面撞上,她如何应付得来?
晏雪摧听她呼吸明显乱了一拍,又没有立刻回应,便问:“怎么了?”
池萤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没,我就是在想,群芳宴……岂不是很热闹?”
晏雪摧笑了下:“是很热闹。”
他想起什么,忽然问道:“王妃不喜热闹?本王倒是听说,王妃出阁前是京中各大宴会雅集的常客,又是成贤街几大珍宝阁绸缎庄的贵宾,可成婚月余,又正逢上巳,为何从不见王妃出门赏花踏青,或上街游逛?”
池萤一时语滞,又是试探……
她勉强寻了个理由:“是母亲告诫我,皇家规矩森严,不比从前闺阁中自在,要我出嫁后谨守规矩礼法,不得随心肆意,更不可轻易抛头露面。”
晏雪摧:“殷夫人良苦用心,不过本王这里没有这么多规矩,王妃想去何处,想见何人,不必拘谨,只管出府便是。”
他竟然这么好说话。
池萤有点动摇,迟疑片刻道:“那我,明日可否回府看望母亲?”
说完又解释一句:“上回香琴回府,说我母亲……犯了头痛,我想回去看看。”
她要亲眼看到阿娘好转,再决定是否继续配合演这场戏,也必须亲自同殷氏谈一次,最好在群芳宴之前与池颖月换回来。
晏雪摧听她说起殷氏,眉梢微挑。
还记得先前暗卫回禀,说殷夫人言语间对她很是不满,还将那个陪嫁丫鬟训斥一顿,可没听说殷夫人还有头痛病。
不过他到底欣然应下,又道:“让程淮带几名护卫随行,以免出意外。”
池萤神色一紧,慌忙拒绝:“不、不用,我身边有香琴和宝扇跟着,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晏雪摧温声道:“回门那晚的教训都忘了?你那两个陪嫁丫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护得住你?”
池萤一颗雀跃的心慢慢平息,再度陷入无措之中。
王府护卫随行保护,必会盯紧她的一举一动,殷氏面前倒还能演一出母慈女孝,可她如何去见阿娘,如何在护卫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全身而退呢?